抬起头来,便能够看到如镜高悬的明月。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海子的一句诗来。
“明月如镜高悬,映照千年岁月。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
“医疗队也已经准备好了,请指示。”说话的是跟随夏阳一起来到外蒙古的安娜医生,她此时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褂,在风中飘扬的衣袂,如同是翻涌不息的云。
夏阳看了月光之下的安娜医生一眼,而后便道:“好,你们按照原先的安排,跟随各部队一起行动吧,等到海拉尔和我们一起汇合。”
安娜医生立刻点头道:“是,师座。”
两年多的时间,安娜医生,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军人了。
看着安娜医生的背影,夏阳便侧过头去,看向了那些阵容齐整,等待着自己命令的士兵们。
“出发!”夏阳高声说着。
他的声音在草原之上回荡着,而后又被呜咽的风声打碎。
部队开始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他们早就已经制定好了行动路线。此时接到了命令之后,便开始按照各自的行动路线,开始向海拉尔的方向出发。
坦克团的坦克车,运输队的卡车,还有摩步团的装甲车以及摩托车,各种引擎轰鸣的声音,又将草原上的晚风撕扯的粉碎。
夏阳坐到了一辆装甲车上面,这装甲车是从苏联人那里购买来的,被夏阳弄了一部分,放到了警卫营的编制之中。
装甲车上面,除了几个警卫营的士兵之外,还有医疗队的几个护士。
看到了夏阳走进来,这些护士也都很意外,纷纷向夏阳敬军礼。
夏阳对她们点点头,然后便坐了进来。
“师座,这一次我们要去哪里啊。”一个警卫营的士兵问道。
夏阳看了他一眼,知道虽然很多指挥官,都知道了这一次行动的目的和时间。但是底层的士兵,却都不知道,他们只是跟随着前面的队伍不停前进。
“去哪儿,这个问题好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朱韩珏是吧。夏阳道。
那个士兵是跟着夏阳打了很多仗的,也是警卫营的老兵了,所以夏阳到时记得这人的名字。
那个士兵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师座,您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呢。”
夏阳笑了笑道:“岂止是知道你的名字啊,我还记得,你的家乡好像是黑龙江的吧。””
朱韩珏听了,便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去,发现装甲车里面并没有窗户。他便用手指指了指道:“对,往东边走没多远,就是黑龙江了,再往北走,就是我老家海拉尔了。”
夏阳笑着说道:“那你有福了啊,因为这一次你可以回到你的家乡看一看了。”
朱韩珏一愣,而后便意识到了什么,就不再多问,只是低下头来,拼命的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个时候,一个医疗队的小护士说道:“师座,我们真的要去黑龙江啊。我也是那旮沓的啊!唉呀妈呀,这都多少年没有回家了啊。”
听到那小护士一口东北大碴子味儿,夏阳也是忍不住笑着说道:“等着吧,再过两年,你们就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了。而且那地方不会再叫伪满洲国了,而是叫东三省。”
装甲车和摩托车,在草原之上行驶着。
刘富冬跟随着坦克三团一起行动,此时正坐在一辆坦克车的盖子上面,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头顶的星辰。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按照地图上面的显示,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外蒙古,进入了黑龙江境内。
“旅座,进入黑龙江境内了。”说话的是坦克三团团长尤浩然。
刘富冬将口中的香烟狠狠的抽了一口,然后递过去,在夜色之中吐出来一个烟圈道:“对啊,进入黑龙江境内了。”
尤浩然将香烟接过来,抽了一口,在递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刘富冬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泪水顺着他的眼眶,便流淌了下来,一直到流淌到他的络腮胡上面。
自从东三省沦陷,刘富冬从那片沦陷的土地之上逃出来,他便再也没有刮过胡子。此时那胡子已经很长了,占据了他的半张脸颊。
尤浩然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将那香烟放在了刘富冬的旁边,然后静静的坐在刘富冬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半晌,他听到了一阵呜咽的歌声,从身边传来。
在坦克引擎的轰鸣声之中,那歌声显得破碎不堪,可是尤浩然却零零星星的听到了。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
九一八,九一八
动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了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那是刘富冬除了二人转艳曲儿之外,少有的能唱出来的几首歌之一。
这个时候他看着眼前那无尽的黑土地,心想如果军医在这里就好了,他们两个都是东北人,他们这个时候坐在坦克车盖子上面,一起搭着肩膀唱这首歌。
那老头肯定很高兴,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到东北了,也好多年都没有看到那些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了。
黎明到来,坦克团开始停下来休息。
刘富冬从车上跳下来,然后便跪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尤浩然以为他是一夜没有休息,身体有些虚弱,便要去搀扶他。
可是刘富冬却摆了摆手,将脑袋深深的埋下去,亲吻了一下脚下的土地。
不管这里是否已经沦陷,在刘富冬的心中,这片土地的名字,都只有一个——东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