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的院子里,警卫员和参谋们各自凑成堆,大家窃窃私语,聊的都是关于这场争执的事情。
“是不是这一次的伤兵都要送到地方去做事了?他们地方自己没有人吗?干嘛要从我们这里来挖人呢?”
“说的就是这话呢,咱们手底下的老兵,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才活下来?当初管民兵的时候也就算了,那好歹还能调回来,还是咱们部队的人,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被地方要过去那还能回得来吗?想想都不可能的事情!”
“咱们弄一个老兵容易吗?千辛万苦,费了多少功夫?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能活几次仗的老兵,谁舍得往外送啊?”
“我看了,这次八成是政委做的主,要是换成司令员,肯定是舍不得送老兵的。”
事情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孙鹤峰,虽然没有猜中,但他们所说的,和事情的实情也差别不大了。
孙鹤峰的确是想做一些事情,只可惜,没有足够的威望,这种事情如果由合眼来做,可能会稍微顺利一点,但是由他这个政委来做,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不过无论是合眼还是孙鹤峰,心里头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并不是对这个结果的预期不足。
从何远的立场上来看,它的确可以直接下达命令,要求自己的部下,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但是,这么做的结果,虽然可能会给他们减少很多的麻烦,让士兵们心不甘情不愿的按照他的说法去做。但是,等他们到了地方之后怎么办呢?何远又不能调到地方去,时时刻刻地盯着他们,如果做不到服从上级的命令,即便把他们用到地方去,迟早也是祸害。
从孙鹤峰的立场上来看,则是要判断这个士兵有没有接受更多政治教育的可能。如果他对政治工作如此排斥,到地方去,学习如何管理地方,恐怕也不会简单。
但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如果不逼迫,军队里没有几个人愿意下到地方去,尤其是这些百战老兵,他们都是宁可自己死在阵地上,都不愿意离开部队的。
孙鹤峰根本说服不了他们,更加命令不了他们,眼看着外面的人讨论的事情越来越激烈,声音跟着也大了起来。
魏大勇跑出来看热闹,和其他人攀谈起来就忘了时间。一直到何远感觉到外面不对劲,出来一看,才发现他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正盯着政委的那个屋子,嘟嘟囔囔的评论。
何远顿时气笑了,上前把他拎回屋里来,对他上看、下看,看了半天,才皱着眉头问道:“魏大勇,你还像是个警卫员吗?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嚼舌根子,这是你应该做的事吗?你魏大勇到底是我的警卫员,还是村上那些无事可做的妇女啊?什么话题都能引起你的乐趣,你怎么兴趣爱好那么广泛?”
魏大勇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说,也觉得有些歉意。但一想起其他人也这么说,而且好像说的还很有道理,他当即有些不太服气的,对何远说道:“首长,虽然我们私底下评论政委,可能不太对。但我觉得,我们也没有错到那个地步啊?政委就这么把老兵打发到地方去,这未免有些不能服众吧?我觉得真不是王路的脾气差,而是这事情就做的太气人了!王路只不过是瘸了一条腿,又不是断了腿。怎么就不能再继续待在部队里呀?部队里像他一样的老兵也不少,谁身上还没有一点儿战伤了?跟有些人相比,他还算是轻的呢!”
何远说道:“可是,为什么我们招兵的时候需要有个体检呢?不就是为了排除一些身体条件不符合当兵的人吗?你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够符合我们招兵的标准吗?和另外的一些明显身体条件要比他好的人放在一起,在作战的时候他肯定是会吃亏的,而且会吃大亏!我们士兵的整体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如日本人吃的喝的没有人家好,基础的训练也不可能和人家相比。整天吃肉、喝牛奶的人有体力进行的训练,我们这些整天能吃上杂粮都不错的家伙,能够完成吗?原本就是只需要完成最基础的身体素质训练,现在他连这个标准都比不上、都完成不了,继续在部队做下去,不仅仅是对军队的整体战斗素质有所制约,更加重要的是我把这样的士兵派上战场,那不是送他去死吗?这种刽子手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何远有何远的道理,但魏大勇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魏大勇说道:“首长,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谁说老兵的体检要求,和新兵的体检要求能一样啊?现在随便点出来一个新兵蛋子,跟王路打一架。真刀真枪的干,他真是不一定能赢得过王路的吧?就算是在某些科目上新兵可能稍微占有优势,但在综合的素质上,新兵肯定比不上王路这种老兵啊!更何况,新兵还得老兵来带呀,把老兵都让给地方,那新兵谁来带呢?首长,政委的想法当然也有一定道理,可总是为其他人考虑,谁来为我们考虑呢?地方只管他们的人手够不够,可绝对不会帮我们这边人手够不够的呀!我们现在把老兵派出去了,到时候我们练兵的人不够了,部队不能在第一时间恢复战斗力,这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的损失,他们又不会包赔的!”
魏大勇的话让何远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承认对方说的对,作为司令员,他需要考虑的并不仅仅是地方的事情。甚至于,地方的事情,可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把自己的分军区管理好。
但是,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事情却不可能这样做。他已经答应了翁钦源要帮忙,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派遣人手过去势在必行,最终只是看,到底是派谁过去比较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