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爷叹道:“要打仗了。这些海边人家都没了,真可怜!”
叶斐然不说话了。
那小母马甚通人性,哒哒哒的耐着性子,跟在牛车后面。
叶斐然上了牛车就黑着了,睡醒,已经隐约可见村口大榕树。大榕树底下,多了好些不认识的人,都是衣着褴褛的。
打仗最苦是百姓,罗福宝烧粮仓布仓,主动挑衅,是其中罪魁祸首,更加可恶。
布政使司府是上任留的,连同一大帮马夫、厨子、园丁班底。谢钦图省事,留任了。厨子擅做大菜宴席,谢钦却觉得,厨子做的那些大鱼大肉,都不及叶斐然这一碗窝蛋银丝面滋味悠长。
叶斐然却只当他客气话,也就客气一番。陈思南命人备了马,两个男人要到城北去押送西米。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全家上战场另说。
陈思静听说,也没二话,就道:“那你小心点。”
女孩儿们目送男人们出了门,陈思静对叶斐然道:“二丫,要不要到我家里去休息一下?你一个人,老住客栈,也不是办法。”
叶斐然摇头:“我不住客栈了。我得回家去。我相公、儿子、弟弟都上了战场,我想带我娘去无量寺祈福。”
这豆浆加了灵泉水,比面条更美味,谢钦一饮而尽,微笑着对她说:“二丫,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我多年外放在外地,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家常饭菜了。”
叶斐然熬着瞌睡,不好骑马,到了镇出口,坐了李大爷的牛车回火山村。
得,这位说话更难听,叶里正懒得废话,掉头就走。
周氏冲着叶里正背影狠狠吐一口唾沫:“假慈悲的,草,什么狗里正。”
她在苏氏家门口下了车,跟苏氏说了,去无量寺祈福。自己回蕉园收拾,路上遇到叶里正,叶里正劈头就跟她说:“二丫,你回来了。村口来了四五家船民,都是逃难来的。我在向各家要米粮,安置他们。等打完了仗后再打发他们走。”
叶斐然一口答应道:“应该的。米粮我家有,我捐一石吧。另菜、辣椒酱、腊肉也有,你命人来拿就是了。”
叶里正感激不尽:“多谢多谢,还是二丫人美心善,懂事!”
“我们老叶家够难了,不见你们来帮忙?来几个叫花子就给米给面的,钱多了烧,人多了贱!”
叶里正瞪着院子里抽旱烟的叶老三:“叶老三,你不管管你婆娘?”
叶老三一磕烟锅子:“管?老子又不是里正,管个几把管。我们家的银子钱都给三丫陪嫁走了去,你知道秦府那等富贵人家,没有个千儿八百银子看不上眼。我们一窝子在这儿,要银子米面没有,要不也赶了我们去当流民吧。”
像叶家这样极品的毕竟少,多数人家还是很配合的,有人拿出半斗糙米,有人拿出两头咸菜。叶里正募捐完毕,叶斐然自己赶着半车东西来了:“里正,婶子,东西我送来了。”
里正娘子一看,车上冒尖儿的米,还有大块肉、大筐的菜,惊了:“二丫,不是说让我们去拿的么,你怎么自己送来了!”
叶斐然说:“反正我要出门,就顺道送来了。”
里正娘子就喊自家儿子:“大郎!小郎!快来搬东西!”
正在屋檐下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考校功课的大郎小郎答应着,过来搬东西。叶里正家教好,俩儿子都很有礼貌,既不仗着爹是里正仗势欺人,也不跟村子里的皮小孩耍混无赖。
叶斐然看着两个,笑道:“大郎小郎真听话,真的是,‘孩儿走在大马路上,衣着打扮看出娘的手艺,言谈举止瞧出爹的教养’,这俩孩子,都养得好。”
里正娘子听见,脸上顿时容光焕发的:“瞧瞧二丫这小嘴儿,真会说话。大郎今年要考县试了,你得让你家小虞多给他传授一下心得。”
县试是童试考试的第一场,通过了才能考府试、院试。小虞当初却是走了后门,没考这场。
叶斐然说:“多大点事,等小虞跟他爹回来之后,尽管让大郎到蕉园找他就是了。反正他也是在家里闲着淘气的。”
闲话毕,东西也都卸了车了,叶里正夫妇见一村子人里就数叶斐然捐的东西最多,心里对她更是充满好感。
告辞了叶里正夫妇,叶斐然自个儿赶着小马车去接苏氏,往无量寺去。
到了无量寺,这里的难民更多。
寺庙里的僧人搭了粥棚,按点施粥。还用油布搭了一些帐篷,给难民居住。叶斐然赶着小马车,看到道路两边乱糟糟的,回想年初一庙会时那繁华盛况,宛如隔世,满心不是滋味。
到了寺庙,拜毕,叶斐然就对主持说:“大和尚,外头难民多,我这儿捐二十两银子,聊表心意。”
主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好善。谢谢施主恩德。”
叶斐然见主持眉头仍然紧皱不舒,就问:“大和尚,还有什么难题吗?”
她就抱着有这么一问的态度,没料到,主持还真跟她倒苦水了:“这么多难民聚在外面,方丈又外出到州郡的庆云寺中,为本次作战做**事祈福了。老衲真担心,万一流民哗变,冲撞了佛门清净地,该如何是好啊。”
这个问题倒是担心得很正常。
火山村那三四家子,二十来口人,也就罢了。无量寺外,可是聚集了怕有上千人。
叶斐然说:“那有向官府求助吗?”
谢钦有年纪的人了,胃动力不足,熬了一宿通宵之后,本没什么胃口吃搁了油的咸点。但是这碗面竟被他吃完了。吃完后,叶斐然打了豆浆,说:“谢大人,喝点儿豆浆,漱漱口。”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定了,叶里正又向别家去。有人多给一些,有人少给一些的。
轮到叶家,开门的是周氏,不等叶里正开口,知道来意的她刻薄道:“叶里正,你又来拿大家的米粮做烂好人。那么图名声,怎么不到庙里捐门槛去?”
叶斐然问:“大爷,这些人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