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李寡妇和叶斐然僵持不下。
另一边,机灵的小眼睛朝这边瞅了好几眼,五儿提起嗓门喊道:“快来买冰沙啊!好好吃的冰沙,又凉又甜,入心入肺,好吃不贵啊喂!”
她拿起一杯客人跑路不要的冰沙,舀入口中,嘴巴夸张地啧啧作声。
被五儿吸引,掏钱的客人又多了起来。
重新热闹起来的冰沙摊子,刺痛李寡妇的眼,柳凌炀的夸奖,刺痛了她的耳,李寡妇急红了脸:“你很会甩锅嘛?我说,就是你家的冰沙有问题了。你给我滚,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你也是奇怪,我好好的做我的生意,没招你没惹你的,你为什么平白无故跟我过不去?”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深感自己浪费时间,站起身说,“我走了。你好好儿的在这歇着。”
她站起来正要走,李寡妇“嘤”的一下,哭起来,“我好难受,我好痛!”
“我难受死了!我要死了!!”
“叶斐然,你必须把摊子给我收了!”
李寡妇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金手指只有我能开!你这个没见识的古人,凭什么抢过我的头,想出在北方卖南方小吃的好点子来?
她才是穿越过来的气运之子!
她才能一帆风顺受尽万千宠爱!
人丛里,因事回转的柳凌炀冒出头来,这一幕正好落入眼中,柳凌炀以为叶斐然欺负了李寡妇,挺身而出,把李寡妇护在身后:“你敢欺负我妹妹?”
不等叶斐然反应过来,柳凌炀对身后跟着来的柳府家丁吩咐道:“来人,给我把她的摊子砸了!永久撵出去!”
他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贵公子,素来不动粗,只动口。
但不代表他家的家丁不动粗。
家丁们一拥而上,棍棒齐下,把叶斐然摊子砸了个七零八落。
以为她要开始撒泼,柳凌炀严阵以待,把李寡妇护了个严严实实。瞧热闹的人挨挨挤挤,里外三层围过来,挤得人头昏脑涨,几个小毛贼趁机上下其手,叶斐然耳朵微微一动。
眼睛还盯着李寡妇,抬手不经意在头发上的金铃钗上一抹:“好,砸就砸,我认栽。我就不该卖东西给二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她昂首挺胸,一脸问心无愧,柳凌炀竟不敢和她的目光直接接触,把视线移开,柳凌炀说:“尔等奸商,不能放任。”
叶斐然说:“如果我的东西不干净,那么应该有很多人吃了肚子不舒服才对。现在只有李寡妇一个人闹了肚子,孤证不成例,显然是她自己有问题。而且我和她又有旧怨,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冲着砸摊子来的?”
路人瞧热闹不嫌事大,听见了,就交头接耳起来了。
柳凌炀不知道叶斐然身份,以为她真的就是个摆摊小妇人,压根儿不放在眼内,“牙尖嘴利,倒是会强词夺理。本公子也不和你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待会儿到了应天府里,好好分辨分辨吧。”
应天府尹是他爹门生,柳凌炀打算把叶斐然往牢里一塞,别的事儿,天知道。
他吩咐了一句,紧随着来侍奉的门客就上前应酬叶斐然了。柳凌炀回过身子,对李寡妇关怀道:“仙儿,你肚子怎样了?还疼吗?我带你去瞧大夫去。”
他自负斯文,却对李寡妇一直以礼相待。
于是连手也不碰一下,让两名婆子簇拥了李寡妇,转身欲去。
不成想,身后传来叶斐然一句“相公,你总算来了。”
还夹杂着山响的“成大人”,及扑簌簌凌乱布料摩擦杂响,似乎很多人跪下去了。柳凌炀后脑勺没长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寡妇却时刻关心叶斐然动静,回过头去,愕然失色:“怎么成甯来了?”
柳凌炀对成甯的名字有印象,上折子参地方超发盐引的就是这厮,“成甯怎么会来?”
李寡妇皱眉道:“成甯和那个女人是夫妻。”
柳凌炀错愕地打开扇子,遮住自己微张的嘴巴:“夫妻……你指的是结发夫妻?仙儿,别闹。成甯乃是堂堂从三品朝廷命官,他的夫人,必得诰命的。刚才那女子不过是庙会上摆小吃摊子的市井妇人,纵有几分姿色,又有那分像诰命夫人了?就算是轧姘头,也嫌她身上味儿大啊!”
李寡妇还未回答,身后,成甯的声音传来了:“看来柳公子对拙荆十分嫌弃,那么成某人就要留下柳公子好好说道说道了。”
成大人低沉沙哑,话尾上扬,金戈铁马的沙场气势尽出,充满了挑衅。
柳凌炀转过身去。
叶斐然挽着成甯胳膊,却说:“相公,他们是小事。你的事儿办好了吗?”
“还行,堪堪完成。”成甯说。
他俩的对话,教外人摸不着头脑。
但,谜底很快解开——
十数名官差,分别押着十来个人,在庙会各个角落,分开人群汇集过来。官差手里那些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一个个形容畏缩,看见人眼光闪缩,躲躲闪闪的。
有机灵的围观者,就伸手摸自己荷包,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喊出声来:“你麻痹,老子的荷包!”
“我的也不见了!老娘的油盐钱!天杀的小贼! ”
“我的钱啊!狗日的小手,老子撕了你!!”
又有聪明的,看到那些官差押着的人,试着猜测:“官老爷!您们……您们是专门来抓毛贼的吗?”
“嗯。”成甯说,踹一脚离他身边最近的一个貌不惊人厚嘴唇男人,“还不赶紧交出来?”
那男人嘴巴里嘟嘟哝哝的,不一会儿,他身边的人垂头丧气地把十来个各种各样的钱袋子丢在地上,在空地里堆成一堆。
立马有人喊:“那是我的!我钱袋一角娘子给我绣了个三角形!”
成甯对薛长东道:“长东,你去把钱袋子物归原主,小心别被人冒领了去。”
薛长东领命去了。
老百姓挣两个子儿不容易,攒了点儿活钱逛个庙会被偷儿摸了钱袋子去,那能把十天半月的好心情给糟蹋光了。叶斐然看着歪脖子树下,闹哄哄兴高采烈领回自己失窃钱袋子的人群,注意到成甯眸光如水波澜不惊的,心念一动,知道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