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然也不糟践她们了,各种菜式都尝了一尝,品评一番。要说能够出师,确实是能够出师了,但对于舌头灵光的她来说,这味道算是中规中矩而已,远远达不到叶斐然对谷雨的期望。
所以,吃完之后,叶斐然说:“谷雨,你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要不再找个师父学学,我希望你能做到的,不是会做饭,而是会做很好吃的饭,做到极致好吃的饭!”
谷雨傻呵呵的,甚至可能有些误解了叶斐然的意思,眼角红了,孩子眼底下闪着委屈巴巴的光芒。
春分却听懂了,嘴角飞快翘了翘,又拿胳膊肘去撞谷雨:“夫人这是提点你!还不谢夫人!”
谷雨这才明白了叶斐然的苦心,跪下来磕头谢恩。
叶斐然随手在耳朵上拔下海蓝宝的耳坠子来,递给谷雨说道:“今儿个进步很大,这是赏你的,以后继续努力。”
谷雨接过耳环,这是她得到的第一件女孩子的首饰,眼圈又红了。
“谢谢夫人!”
她磕头在地,大声而哽咽。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谷雨成为名震天下的跛子厨娘。从大杂院里无人问津的小跛子到一菜千金的女厨神,成为手艺人中的传奇女神,一切从今天开始。
而谷雨双耳上,始终带着这副海蓝宝的耳坠子,那是对叶斐然感念,这是后话,放下不表。
……
抗震救灾是朝廷大事,景熙帝十分重视,圣旨下了第三天,就让成甯立马领着物资出发了。
孰料出发当天,京城中又闹起了大笑话。
成甯成大人,出发的时候,太子亲送门外,祭酒相送。而他老人家身后一条小尾巴,暴露在京城万千百姓目光下。
“钦差大臣赈灾还携眷?”
“也是活久见啊!”
“那一位夫人到底多千娇百媚?值得成大人如此栓在裤腰带上?”
“那就不知道了……连伺候丫头都带着,这是去郊游呢还是去赈灾?”
“该不会贪污了赈灾的粮食和银子吧……”
“呵呵,难说。”
“原以为来了个清官,没想到也是酒袋饭囊!”
叶斐然坐在车中,置若罔闻。惊蛰和她同处一车,可没那么淡定,咧着嘴巴说,“那些人可真不懂忌讳,连小点声都做不到吗?车木板这么厚也穿进来……夫人,您可真好涵养,如果您不好意思开口的话,要不我到外面吩咐车夫一句,甩鞭子打那些多嘴多舌的一顿?”
叶斐然本闭目养神,惊蛰絮絮叨叨,重复三次,她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线:“太子殿下在外面,你让车夫打人?撒泼给谁看?”
惊蛰梗着脖子道:“这哪儿算撒泼啦?”
叶斐然说:“这不是撒泼,我也想不出什么才叫撒泼了。横竖你是丫头怪不到你头上,所以等会儿你打算让我和相公还没出京城就掉脑袋?”
惊蛰不吭声了,满脸不服气的。
叶斐然淡淡一笑说:“你没见识,我不怪你哈。乖乖跟着我们就行。这次带你出门,别闯祸。”
惊蛰看着叶斐然,眼睛里好像藏着刀子,过半晌,垂眸,低声说:“是。”
乱七八糟到无以复加,钦差大臣带着八宝华盖车并娇妻美眷,押着粮食银两,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往辽东而去。
……
一路风尘仆仆,不必细说,七天路程也就缩到三天半的功夫,第四天傍晚,就到了营山地界。
前面来人报成甯说:“成大人,前面就是灾区,很多死人!”
成甯看了看天色,说:“现在天晚了,进灾区路不好走,原地扎营!”
“是!”
于是大伙儿原地支起帐篷来,埋锅造饭。
成甯和叶斐然安歇在中帐里,叶斐然睡了一觉起来,烛火仍亮,成甯伏在案上,对着一张地图拧眉深思。叶斐然披了衣服,赤足走过去:“相公。”
成甯直起身子,说:“二丫,怎么不继续睡觉?”
“相公没睡,我睡不安稳。”叶斐然说。
成甯看了一眼她光溜溜的脚丫子,说:“地上冷,你光脚踩着,过会儿脚丫子又冰了。”
不等叶斐然说话,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随手脱下披风,裹住她的脚丫子。叶斐然随便成甯折腾,自己歪着脑袋,看那地图,上面被成甯用炭笔勾勒不少箭头,就问:“相公,你偷用我的炭笔——嗯,开玩笑的,怎么弄得行军打仗似的?”
成甯说:“营山三面环山一面靠海,这次地龙翻身,一部分山塌了,埋住了路。不好走。我得找个安全的路线,把粮食运进去。当然,最重要的,是确保兄弟们的安全。”
“地龙翻身过后,山体上的岩石会变得松脆,加上余震不断,非常容易落石伤人。一砸就一大洞。”叶斐然深以为然,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游弋,“三号路线就十分妥帖啊。”
成甯说:“三号路线只需要过一个山口,别的都是一马平川,确实很妥帖。然而恰恰这个山口,是所有山口最险要狭窄的。能过去,就是最安全。万一砸个大石头下来,就是最危险。”
叶斐然不假思索地说:“那很简单,安个安全网就行了!”
成甯说:“安全网?”
看着他不大明白的样子,叶斐然才知道,原来古代没有安全网的概念。这种简单的山体工事,在现代却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说:“简单来说,就是在山上结一个大鱼网,用这个渔网兜住落石。比如这样这样……”
拿起炭笔随手勾勒,画出安全网的造型。
“关键是安全网系结的几个支点,采用力学分散的结构,把落石的势能分散开去。这样哪怕是用树皮和稻草搓成的安全网,也能够兜住千斤重的石头。这就是古人说的,‘以柔克刚’。”
成甯看着她,黑黢黢的眼底闪烁着光芒。
聪明……
这是二丫身上,永恒的魅力。
叶斐然说得入神,冷不防,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澄澈如水,倒让男人心湖泛起一片片涟漪,垂眸,移开视线。
数学之神入脑,叶斐然非常非常不解风情地说:“相公,看着我,你有这个隘口的详细长度吗?比如说,山体的高度、隘口总共多长,等等。”
口吻冰冷公事公办,倒是把男人的邪火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