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照面,分工分明的,其中两个青皮不声不响往两边一分,堵住门角落,当中一大头,嘶哑着声音说:“查户籍!户籍纸呢!”
黄妆娘垂着眼睛说,“户籍纸……被我哥哥抢走了……”
大头牛眼睛一瞪:“抢走?那就是没有了?带走,关牢里,让你哥拿十两银子赎人!”
黄妆娘苦苦哀求道:“不要啊!我哥不会赎我的!他不会花钱在我身上……几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吧!需要多少银子,我凑就是了……”
贪婪的眼神在眼底一闪而过,大头说:“你没听清楚吗?十两银子!”
黄妆娘低声下气道:“好。”
在她娟秀面孔上转了转,大头眼睛直了,“另外,今晚把门留着!待我仔细盘查!”
他身后那俩青皮,一块儿阴笑起来。
叶斐然的脑子“嗡”地,热血上涌!
院内的甜水井上,井台搁着木桶,桶底的水瓢里正好还有半瓢水。趁着黄妆娘回身进屋取银票的功夫,叶斐然拿起水瓢,冲着门外喊:“几位老爷辛苦了,要不要喝口水再走?”
话音才落,抡开了膀子往外一泼,兜头兜脸泼了那大头一脸水,大头往外跳开,张开双手乱抹一气把脑袋上的水抹干净,破口大骂:“我**你姥姥!”
俩青皮站得远,只被沾湿了衣服,默契地围上来。不等他们沙包大的拳头开始往身上招呼,薛长乐已身形一晃,手里握着一根皮棍子。
鉴于薛长乐使刀剑那是没话说,可那玩意儿动不动要人命的,太吓人。叶斐然专门做了一批皮棍子。这玩意儿在现代叫“芝加哥皮棍”,警用,尺把长的实心皮棍子,一头缝个铅块,一棍子下去表面不见伤,实际上皮下全给打坏了,换个劲儿大的,打个骨折啥的跟玩儿似的。
——关键是,能够可劲揍又死不了人啊!
伴随着芝加哥皮棍举起落下,俩青皮惨叫声比前头的拍门恐吓的嚷嚷声要大多了,调调听着也跟一只岔了嗓子的老叫天似的。
大头被逼到角落里,咬着手指满脸惊恐:“你、你打我!”
薛长乐二话不说,一棍子下去,那个“我”字调门就使劲儿往上拔高……
叶斐然双手抱在胸前,墨眸眯成两条细线:“打你就打你,还要问你身份么?”
“说!你们到底是不是保甲长!”
大头咬着牙根道:“我是!”
“撒谎!”薛长乐二话不说又举起皮棍子,叶斐然制止了她,“看来皮棍子伺候这大爷还嫌不够,你去把井轱辘的木桶解了,把他倒吊下去请他喝点儿咱家的甜井水。”
她话一出口,大头立马怂了,“我说我说我说!我是保甲长的小舅子!”
眼珠子一转,叶斐然说:“保甲长一时半会儿忙不开,找两个人帮忙分担……也是正常。顺手捞几个,这事儿不对,但也不能说罪大恶极。但……你为什么明知黄妆娘没有了户籍纸还故意找茬?如果半夜黄妆娘果真从了你,因那是她主动留门,你可以说成她主动跟你勾搭……到时候收房做小还是养成外室又或者玩几天丢掉,还不都你说了算?到头来,她还落个不自爱的名声……”
从动机到目的全部一一拆穿,大头脸色都白了,眼珠子咕溜溜乱转,还带着不甘心的垂死挣扎:“你这是污蔑!泼老子脏水!泼妇总以为全天下都要害你!”
眼神彻底恢复平静,脸上表情不带波澜的,叶斐然说:“到底是不是泼脏水,你这儿有三张嘴,我这儿也有。要么就一块找你家姐夫掰扯掰扯?要不掰扯的话,找应天府也是可以的。反正新的应天府尹我也不认识,这会儿正好去认个脸了。”
大头终于彻底崩溃了,抱着脑袋夺门而出。
黄妆娘感激地看着叶斐然,说:“县主您真了不起,我不知道原来您足不出户的,对这边的情况倒是熟悉。是不是成大人教您的?”
叶斐然摇头,说:“我和我相公相敬如宾,从不会借着他的势去欺负别人。其实刚才我说的那番话,都是察言观色,看出来的。”
黄妆娘道:“你怎么知道他打算讹我?占我便宜?”
唇角上扬,叶斐然说:“以后再慢慢跟你讲,现在我们跟着那大头走吧,没准儿能夺回你的户籍纸。”
黄妆娘有些踌躇,薛长乐奇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要当黑户不成?走吧!”
她刚跟人茬了一架,兴致勃勃的意犹未尽,率先出了门。
远远地盯梢,大头带着俩青皮,左脚向前右脚拖的身形十分显眼,一点儿不担心跟丢了。走出绒线胡同,往东走了半里,到了雀儿胡同,这地方顾名思义,住的多半是给京中那些大顽主们驯养叫鸟的人。时当午后,胡同里静悄悄的,都歇午未起。
在胡同口,却有一个虫豸摊,正斗得热火朝天。
“咬!给我咬死它!”
“护国大将军给我争气点!”
“黑咬金,板斧牙亮出来!”
大头划拉着腿走过去,把人圈中喊得特别厉害的一个瘦小男人揪了出来,“黄八,过来!”
被叫做黄八,真名叫黄八强的瘦小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拖着后领子到了斗场对面的青麻石椅上,二话不说被摁着“啪”“啪”俩耳巴子,黄八强口鼻流血,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你不是说你那姐姐就一软柿子很好捏么?她屋里跑出俩凶婆娘,你看看老子脑袋上这包,汤药费咋算?”
黄八强看着被打成猪头三的大头,惊疑不定:“这、这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让大头肝胆俱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穿着胭脂紫袄裙,双眼皮小嘴巴,眼睛笑起来成两弯新月,一口南方口音的小媳妇子,手里皮棍“啪啪”作响,轻轻击打着掌心,随时要抡圆了抽过来。
薛长乐一箭步上前,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皮棍一抽,大头“嗷嗷”俩嗓子收回手。黄八强翻身滚到地上,想跑,薛长乐矮身扫堂腿,黄八强摔了个狗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