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明明白白的说过,舍不得手下那几万精兵将士,那些人都是陪同他一起出生入死之人,就算皇上打压,他也会竭尽全力的保全那些将士。
如今,‘辞官’两个字从他嘴里轻易说出,这其中要是没什么隐情,鬼都不信!
睁开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女儿,看着她眼中布满的震惊和不解,楚云洲移开目光,视线突然变得空洞起来,就连语气都带着一种凄凉的气息,“凉儿,为父劳累多年,如今深感疲惫,想找一处清净之所颐养天年。”
楚雨凉有些怒,拽着他衣襟拉了拉,试图让他看着自己,“臭老头,你是喝醉酒了说胡话对不对?”
楚云洲又闭着双眼。
楚雨凉逼不得已,只能咬牙问道,“是不是为了那一对兄妹的事?”
闻言,楚云洲身子突然僵硬起来,垂下的眼皮突然颤了颤,就连脸色都不自然的变青了。
果然!楚雨凉心中立马有了数。昨天她对楚菱香说的话他是真的听到了!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她将双手从他衣襟上放开,锁着眉头坐回绣墩上。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空中飘浮着冷沉的气息,压抑得让人难受。
“爹。”许久之后,楚雨凉才抬头望着床上木讷无神的楚云洲,幽幽问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楚云洲紧紧的抿着薄唇,脸色一直都乌青乌青的,就连放在身侧的双手都攥得紧紧的,手背上一道道筋脉不停的跳动着。
“对不起,我不是不想早些告诉你,我是怕……”楚雨凉低下了头,歉意的说道。
楚云洲依旧没出声。
“你别这样好不好?”实在不想看到他既伤痛又隐忍的样子,楚雨凉只能软了语气安慰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心里有恨,就是因为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对你说。爹,你能不能想开一些?这不是天塌地陷的事儿,咱们把它当成一种磨难好不好?只好克服了、挺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云洲闭着眼,尽管看不到眼中的神色,可脸上却露出了无尽的痛苦,“凉儿……别说了……”
“不,我就要说!”楚雨凉瞪着他,“你不就是因为他们兄妹俩不是你的孩子才这个样子么?他们兄妹俩有什么好值得你痛苦的?一个个都不争气,幸好不是你亲生的,要是你亲生的,摊上这样的儿女你才会真正的痛苦。”
“凉儿……你不懂……”楚云洲突然睁眼,痛声道。
“我什么不懂?”楚雨凉不赞同的看着他,“你不就是觉得白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吗?你不就是觉得身负耻辱吗?人生苦短,难道面子就这么重要?你觉得亏了、丢人了、没脸见人了,可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做着亏本的事、也有丢人现眼的,可是你看看别人,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谁敢拍着胸口说他这辈子没丢过人?是,我承认,你这次丢脸是丢大发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堂堂男子汉连死都不怕,难道就因为丢脸就活不下去了?我要是你,我才不会让自己这么难过,我要是你,我一定会想法设法让自己抛弃这些痛苦,用其他方式去扭转局面。”
“我……”楚云洲双唇颤抖着。
楚雨凉抬起手将他打断,“爹,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好吗?”
楚云洲重新闭上双眼,沉沉的点了点头。
楚雨凉坐直身子,严肃而又认真的继续道,“爹,过去的就当过去了吧,别再纠结了,也别管他们兄妹俩到底是谁的孩子,就当自己做了一件善事全当施舍好吗?我知道你嫌我是个女儿身,也知道你想让楚家有后能继承你的一切,其实这些事不难的,真的,你现在还不老,想要儿子再找个女人生就是了……”
“胡闹!”楚雨凉的话还没说完,楚云洲突然睁开眼训斥了一声,沉痛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尴尬。
楚雨凉撇嘴,“我哪胡闹了?对你来说再找个女人生儿子难道很难么?”
楚云洲黑着脸咬牙道,“为父已经辜负了你娘,不想再继续辜负她!”
闻言,楚雨凉使劲的翻白眼,把他从头到脚鄙视了好几遍,甚至讽刺的道,“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心虚么?说得自己好像是个‘贞洁烈女’似的,你要真在乎我娘就不会想着还要传宗接代了、就不会娶韩娇为妻了。说得自己好像有多干净似的,这府里可还有三个你的女人呢!”
“我……”楚云洲被堵得哑口无言,甚至脸颊莫名的涨红起来。
楚雨凉像是没看到他尴尬又心虚的样子,继续挖苦,“我要是你,在知道他们兄妹俩不是自己的骨肉时我才不会伤心难过呢,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要是家产被他们夺去了才知道事情真相,到那时候你才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反正这府里还有其他女人,你也别装什么矜持了,更别说什么对不住我娘的话,趁着没老掉牙之前赶紧找个女人生孩子去,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着都难受。我娘死了那么久了,你放心,她肯定不会有意见的,她要有意见,早就托梦给你了。”
楚云洲老脸被她说得忽青忽白忽红忽绿,第一次遇到这么子安慰人的,而且对方不是别人,还是他的女儿。
他是真心尴尬,甚至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女儿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开导他,可是……
他心里的那些伤痛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
看着他沉默起来,楚雨凉突然闭了嘴,坐在绣墩上静静的陪他沉默。
尽管他没说什么话,可是她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至少脸上的痛色没那么多了。她知道要想让他想通并不是那么容易,总得给他时间让他好好消化、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