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笑着,笑红了眼眶、笑出了眼泪,那张从小到大冷傲的脸仿若崩溃般显出了其他不常见的表情,晏子斌笑着,看着晏傅天的目光除了寒心外,也只剩下恨了。
想起曾经昭王在世时,他是何等的高贵和风光。就算昭王有皇祖母撑腰,可父皇从来都是偏心他,何时都不会让昭王的风头压过他。自从沁妃寝宫起火出事后,父皇册立他母后为后、立他为太子,那时候起,他就是大晏国备受瞩目的人,父皇立他为储,他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了大晏国未来的帝君。从那以后,他就不允许再有人胜越自己,而那时他以为自己最强大的对手是昭王,所以一心同昭王明争暗斗。
就在昭王惨死后,他还来不及拍手称好,贤王的回归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幻想。
因为沁妃没死!因为沁妃还活着,父皇开始重视贤王了。
父皇重视沁妃和贤王不说,还对他同母后百般冷漠。他深深地感觉到父皇对沁妃和贤王的不同,比起昭王,贤王更让他忌惮。因为他知道沁妃才是那个父皇唯一爱过的女人……
曾经的父子之情,逐渐在他心中变得淡薄起来。别人不相信父皇会废了他改立贤王为太子,但他不仅信、且还能肯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看着他笑狂不止,晏傅天也没喝止,就那么冷漠的看着。
他们父子之所以走到今日的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身上。这畜生从小心高气傲、不可一世,他一直将其偏执的性子当成优点,所以对他的所作所为从未干涉过……
就在他欲转身离去时,晏子斌的笑声突然停止。
身后的异常让晏傅天下意识回头,这一看不要紧,他眸孔骤缩,疾步走向龙床。
而此刻的晏子斌倒在龙床上,满头细汗,面目扭曲,捂着心口整个身子不停的抽搐起来。
“皇儿?!”晏傅天脸色都吓白了,抓着他摇晃起来。心中再多恨,可在看到儿子如此难受痛苦时,他身为亲父,依然难掩自己下意识的担心。
“父皇……”晏子斌痛苦的呻吟着,胡乱的抓住他,“救……救我……”
“来人!快来人——”晏傅天冲外面咆哮了起来。
站在龙床边,看着心痛难忍的晏子斌,晏傅天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向晏鸿煊,“你说他只能、只能活两年?”
从步入寝宫,晏鸿煊都面无表情,哪怕在为晏子斌把脉时也未有一丝多余的情绪。面对晏傅天的不置信,他沉默以对。
而晏子斌还在痛苦呻吟,蜷缩抽搐的身体就差翻滚了,头上的汗水犹如雨下一般,“父皇……父皇救……救我……”
晏傅天咬着唇,看着他的目光又恨又痛。这个孽子会变成如今的摸样,也是他咎由自取。巫人歹毒,江湖之中没人敢轻易得罪他们,可他却偏偏与巫人为伍。
回过头,他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儿子,“煊儿,难道就没有办法医治他的心痛?”
听到这话,坐在椅子上看戏的楚雨凉坐不住了,起身走过去将自家爷往身后拉,很不客气的朝晏傅天回道,“我说你这人会不会太过分了?你把我们鸿煊当什么了?你以为他是神仙、什么都能救?你以为他在世圣人、什么人都会救?”
不要说她无情,她实在看不惯这些人。不是有句话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决定承担,凭什么要把他们夫妻牵扯进来。难道就因为这些可笑的亲情他们夫妻就该任由他们呼来唤去、随意利用?凭什么?!
晏傅天脸色忽青忽白,尴尬得无言以对。
晏鸿煊将自家女人揽到身前,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毒药已攻心,我无能为力。”
语毕,他带着楚雨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夫妻离开的背影,晏傅天紧抿着薄唇,却没有勇气开口唤他们留下。
回头,看着床上痛苦不已的儿子,他由心而外的觉得痛。暂且不论煊儿能否救治,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看着桌上晏鸿煊留下的方子,虽说无法根治晏子斌的心痛之症,但能缓减他暂时的痛苦。他只有两年时日可活,而这两年内他必须承受心绞之痛,他现在是病发初期,这些痛虽然暂时要不了他的命,但却无法预测这种痛何时发作,或许几日就会发作一次、或许几个月发作一次、或许只在最后发作……而随着时日渐长,心绞痛的程度会越来越严重。两年……或许用不了两年,人就会因为承受不了而选择自我了结。
拿着药方,想到先前晏鸿煊说的那些话,晏傅天冷硬的脸上慢慢的滑下两行清液。
看了一眼龙床上已痛得无力的儿子,他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拿着药方走出了寝宫。
一夜未眠,晏鸿煊也没急着带楚雨凉回宫,而是找了间偏殿,让她先休息。
躺在华丽的大床上,闻着四处陌生的气息,楚雨凉一时间也没多少睡意。晏鸿煊就在她身旁陪着她,看着他紧绷的俊脸,那轻蹙的浓眉就没舒展过。
靠在他肩窝里,她低声道,“如果你想救他就救吧,我没意见。”
晏鸿煊突然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为夫很闲?”
楚雨凉摇头叹气,“说实话,你父皇看似恨晏子斌,可对的感情最为深厚,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说明他心里还是舍不得晏子斌这个儿子的。我也不是非要同你父皇过不去,只是替你感到不平。他何时对你这般上心过?就算他以后要对你好,我都无法释怀,心里有一道伤口了,就算缝补好了也会有疤。至于晏子斌,我也没啥好同情的,只是觉得晏骅可怜,从小就没亲娘不说,估计什么是父爱他都不知道。你呀也别怪我想太多,我就担心晏骅找到他娘后又会想到要找爹,到那时候他爹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这辈子注定得不到完整的亲情,也是件可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