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位于夜色酒吧的二楼,有一处地方是可以俯视整个舞池的。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
这里就是孙峰的办公室。
孙峰阴着脸,看着下面的情况,主要目光还是放在场中背对背站着的两个男人身上。
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陌生,钢铁丛林,弱肉强食,你想冒头必然要破坏现有的秩序,被人找麻烦,似乎也都是家常便饭。
当年‘磊哥’就是这么带着韬子他们,在那座遥远的北方城市从一无所有的小混混,到走出去提起名号都知道。当初没有孙峰,孙峰是后来加入的,所以每每提到以前,他只能在旁边钦羡地听着刀子和韬子描述曾经的威风,一块儿砖头拍翻了十几个人的辉煌战绩。
不是这种威风让人得意,而是这代表着和‘磊哥’之间的情义不同。是谁说的,男人的最铁友情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站过岗,一起拼过命。
后加入的他,好像天生和另外三个隔着一道墙,一道他永远逾越不过去的墙。他以为这墙要存在一辈子,谁知道一场事,刀子死了,韬子进去了,磊哥‘顿悟’了,成了建筑工,而他成了夜色的老板。
世事真的很无常啊。
胡子站在旁边,他长着一脸的络腮胡,明明年轻不大,却像四十往上,‘胡子’的绰号由此而来。此时他直牙酸地看着下面的一团糟,客人都跑了,砸坏的东西都要换新,这可都是钱!
“峰哥,真不管吗?”不同于猴子,胡子做事一向谨慎,认真说是胆小,所以不如猴子得孙峰重用。
“管什么?那是滚石的人,是彪哥的人,就算我们不怕,但也不要去多余惹事。这明摆着是个套,亏他主动往里头钻。”
滚石也是家酒吧,而这个他指的是秦磊。孙峰的口气充满了嘲讽。
“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先看着吧。”孙峰说。
这句话刚撂下没多久,孙峰就坐不住了,因为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报了警。
“都给我蹲下!”
随着一群警察的闯入,场上局面顿时为之一顿。
有的人已经蹲下来了,有的人还站着。
金鱼眼吞了一口血唾沫,堆着笑说:“警察同志,你看我们这也没干什么,别弄得这么严肃。”
“少跟我嬉皮笑脸。小金鱼,是不是很久没请你去所里坐坐了,所以怀念里面了?还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就成了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有点胖的警察,虎着脸说。
金鱼眼抱屈:“胡警官,这事真的不赖我们,是他们先动手的。”
“现在不用你说话,给我蹲下!”见金鱼眼老老实实蹲下后,胡警官才扬声问:“谁报的警?”
角落里,两个女人拉拉扯扯走出来,其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正是杜俏。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
“说说情况。”
杜俏推了推眼镜说:“是这样的,今天我跟闺蜜来酒吧玩,这个男的他非礼我,刚好被我男朋友撞见,就打了起来。他们这么多人打我男朋友和他的朋友,幸亏我男朋友他们练过散打,不然肯定被打惨了。”
练过散打?
胡警官砸了下嘴,怪不得呢!
他们到场后,场上站着的人没几个,其中有两个男人特显眼,边上躺了一堆人。
这是小流氓想耍狠,没想到碰到硬茬子了。
而那边,看似干翻了不少人,实际上自己也挨了几下的秦磊错愕。他和韬子对看了一眼,散打?好吧,就散打吧。
“那他呢?”胡警官指着一身服务生打扮的韬子,这明摆着是酒吧内部的人。
“他是……”
“他是我男朋友。”朱宁娜站出来说,见胡警官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她理直气壮说:“怎么?找个当服务生的男朋友不行?”
“怎么不行?行,没问题!”胡警官干笑着说。他的态度有点怪,不过别人只当他不愿和女人纠缠。
杜俏和朱宁娜对了个眼色,这男朋友的说法是她们商量来的,这样说可以省很多事。不然打成这样,至少也是个寻衅滋事、危害社会公共治安的罪名,可男朋友就可以是被寻衅滋事,被迫自卫。
“酒吧的老板呢,或者找个管事的经理来也行!”
胡警官的话音还没落,孙峰急急带着人走了过来。
平时镇定自若的他,此时满头大汗,脸上堆着笑。
“警官您好,我就是酒吧的老板,叫我峰子就可以了。”
“峰子?你就是酒吧的老板?”胡警官睨着他,眼神戏谑地看了看四周:“你这当老板的真不经心,生意被搅黄了,地方被砸成这样,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孙峰陪着笑,却说得咬牙切齿:“这不是有事不在,下面这群保安没一个能顶事的,连报个警都不会,我刚接到电话就过来了。警官,我们这做小本生意的不容易,这赔偿的事您可千万帮忙上上心。”
“小本生意,老板真逗。”胡警官抬手婉拒了他的递烟,说:“行了,等会儿酒吧要跟人一起去录口供,既然你是老板,就跟着一起去吧。至于其他人,都带走吧。”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警察扑了上来,连手铐都没用上,那伙小混混就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包括金鱼眼。
走了几步,金鱼眼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警察同志,怎么不带走他们?”他指着没事人似的秦磊一帮人。
“带什么带?人家是苦主,被你们这一群人围着打,这么多人打人家两个的男朋友,你看人家伤的。”
金鱼眼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秦磊和韬子,再看看他那几个或是头破血流,或是鼻青脸肿,或是站都站不稳的兄弟。
谁打谁?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都睁着眼说瞎话。
“当然,他们肯定也要去的,先让他们去医院看伤,看完伤去所里录个口供。”
“胡警官,我们也受伤了,我们也要看伤。”
胡警官没有理他,走到杜俏他们面前,似乎交代什么事。旁边一个年轻的民警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别生事!你们能跟他们一样吗?”你们都是打人挨打搞惯了的,还用去医院!
金鱼眼顿时不敢吭气儿了。
“这事,我要不要跟姨妈说?”胡警官走过来笑着问。
“你敢!”朱宁娜瞪眼。
“我不敢,不过你怎么惹上……”胡警官往身后看了一眼,意有所指的味道很明显。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这么倒霉!你三观有点歪,我被人非礼找麻烦,变成我惹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回头再说吧。”
只有被杜俏关心身上伤势的秦磊,大抵才能明白点其中的意思。
罗家别墅
袁家伟和罗安妮告别罗基,走出大门。
袁家伟没有开车,罗安妮开车送他。因为有个男人在,她那辆甲壳虫就显得有些窄小了,所以罗安妮换了奔驰。
“我说我爸人挺好的吧,他其实一点架子都没有。”
袁家伟笑了笑,心里对罗基的态度,还是没有底儿。
但凡是人,多多少少有点情绪可以摸寻轨迹,但罗基没有。明明他是个离异男士,又大了罗安妮这么多,罗安妮的脸上还带着伤,可做爸爸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根本不知道那些事。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袁家伟心里是倾向不知道的,可这种不知道显得有点玄幻。
“你有没有告诉过你爸我的一些事?”
“没有,你不是让我别提吗?不过我爸知道你是有妇之夫。”
这个不过,让袁家伟宛如坐了次过山车,他有些急切地问:“那你爸怎么说?”
“知道的时候你已经离婚了。”
袁家伟松了口气。
罗安妮笑着说:“你是不是担心我爸不接受你?你放心吧,我爸最疼我了,他今天愿意跟你吃饭,就是代表接受了。”
“真的?”
“真的。”
袁家伟露出一个微笑:“那就好。”
……
等罗安妮和袁家伟走后,罗基让人把小马叫了过来。
“安妮姐让我找人去收拾那个姓杜的女老师,还有那个姓秦的建筑工。因为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就把事情交给了下面的小孩儿。估计他们也没当成事吧,所以去了反被教训了,那个姓秦的很能打,几次都没有吃亏,我就把这事跟彪哥说了。”
“彪子插手了?”
“是彪哥手下小金鱼办的。”正说着,小马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去一边接电话,脸色有点不好看,过了会儿走回来:“老板,小金鱼事办砸了,人被弄到所里去了。二十多个人连个建筑工都打不赢,据说还有个夜色酒吧的保安也下场帮了忙,夜色酒吧那个姓孙的老板到处打电话想跟彪哥搭话,解释这事跟他没关系,彪哥没理他。”
“如果跟姓孙的老板有关系,他们应该不会报警。”像他们这种人都有默契,有什么事要解决,都是私下解决,从不会动用警察。
“报警的是那个姓杜的老师,跟她一起还有个女的,似乎有点关系。今天出动的是治安支队那边的人,算是跨片办事了。”
罗基拧着眉,过了会儿才说:“那个女老师就算了,没道理抢了人家的老公,还要教训人家,干事没这么干的。至于那个建筑工,他打了彪子的人,就让彪子按规矩办事吧,其他的就算了,你们别听安妮瞎指挥。”
这就是说女老师就算了,那个建筑工因为打了他们的人,所以还是要教训,但是和罗安妮没关系?
小马跟罗基的时间久,知道他一向办事的套路,什么也没说,只说了句是,就下去打电话了。
“安妮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等小马走后,罗基突然问。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方玲玉,也没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并说了罗安妮让她谁也不准说的事。
罗基听完,只是皱着眉,也没说什么。
方玲玉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罗哥,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以前安妮还听我的,现在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不光不听,还动不动甩方玲玉巴掌。
这些事罗基都知道,只是懒得管罢了。当初会娶方玲玉,就是因为她和罗安妮感情好,照顾人也细心周到。罗基太忙,忙得没功夫去管家里事,方玲玉在罗家待得久,人听话也能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于是就是她了。
可惜自打他和方玲玉结了婚,罗安妮就和方玲玉不好了,还越来越叛逆。
不过那时候罗安妮正值叛逆期,罗基也没有多想。等明白过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和方玲玉结婚已成了事实,而且别看罗基宠罗安妮,对于这种明显触犯到父亲威严的,他是不满的。
“安妮越来越让我失望了。她不听你的,你就少管她,我看她也用不了多久就不会让我们管了。”
现在罗安妮一心一意就想和袁家伟结婚,她的心思太浅显,刚才在饭桌上时,罗基就看出来了。
至于袁家伟——
从外形、谈吐甚至到学历,都没什么可挑的,可罗基是什么人,眼光十分老辣,不说心机,至少此人的人品很有问题,而且最关键的是罗安妮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将来罗安妮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罗基不是没有打算,至少是罗安妮能拿得住的,而不是这种反被对方拿住的。
可说什么都得罗安妮愿意才行,女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是个成年人。
“安妮晚上估计不会回来了,休息去吧。”罗基说。
方玲玉忙站了起来,陪着他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