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没想到刘裕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南朝第一帝。
气吞万里刘寄奴。
即便刘义真在关中也见到过不少名人,但是和刘裕一比多少有些不够格。
此时刘裕头戴漆纱笼冠,身披居家的鹤氅,看上去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但是威严犹在。
只是和刘义真记忆中不同的是。
在攻打关中的时候刘裕还是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现在鬓间却是多了不少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几分,看上去要憔悴不少。
见刘裕前来,孙氏、刘义真赶忙对着刘裕行礼。
“坐吧。”
刘裕也不善于搞这些虚礼,吩咐众人坐下。
年幼的富阳却死死抱着刘义真不放手,无奈刘义真只好让富阳坐在自己腿上。
富阳看着桌上的食物,又直勾勾看着刘义真。
刘义真会意,将菜捡起喂给小富阳。
“菜够丰盛的。”
刘裕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刘义真给小富阳喂得不亦乐乎。
而孙氏却埋怨似的指责小富阳:“吃没个吃相,快下来。”
“不碍事,不碍事。”
刘义真又给小富阳喂了口鱼脍,示意孙氏别唠叨小富阳。
小富阳对着孙氏偷偷做了个鬼脸,气的孙氏跺脚:“你个当哥哥的就宠她吧!我看她以后怎么嫁人。”
“我不嫁人!”
小富阳把头埋在刘义真怀里蹭了蹭:“我要和哥哥一直在一块!”
刘义真表情凝固的看着自己衣襟上的两块油渍。
傻妹妹,我们把嘴擦干净再蹭好不好?
母子三人其乐融融,倒是刘裕显得有些像空气,虽然好几次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吭声。
“走,我们进去做功课去!”
孙氏似乎看出刘裕是有事情和刘义真讲,就上前来一把抱住富阳的身子扯过去。
“呜呜!不要做功课!我要哥哥!”
“哥哥救我!我还没吃饱!”
可怜的富阳被孙氏连拖带拽的带回屋里,一时间偌大的庭院中只有刘义真和刘裕两人。
刘义真好歹也是在关中主政一方的,但此时面对刘裕时居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刘裕先打破沉寂。
“做的不错。”
“哈?”
“我是说车士在关中做的不错。”
刘裕一上来就夸奖起刘义真,搞得刘义真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说说,你在关中的经历,为父也有些好奇。”
刘裕此时的态度很温和,真的如寻常百姓家中的老爷子一般,这让刘义真无形中的压力也少了许多。
刘义真当即就把从发现刘乞假借自己名义敛财开始,一直讲到是如何在关中实施新政,最后关中局势安稳的经历。
这期间刘裕一直没有打断过刘义真,反而是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刘义真说完已是有些口干舌燥。
刘裕给刘义真倒了一杯水后有些感慨:“车士的经历,比呈上来的奏折要精彩的多。”
“总是感觉车士像变了个人一样。为父一离开关中,不但善于政事,还长于武略,就连佛法也有造诣,真是神奇。”
听到刘裕的话后刘义真浑身的肌肉都绷紧,生怕刘裕下一句来个“莫非是妖魔附体?”
但好在刘裕脑洞没那么大,只是略有些自嘲的说道:“看来为父还真是识人不明,不但看不出王镇恶与沈田子之间已是水火不融,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看透。”
“父亲言重了!”
刘义真有些好奇的问道:“父亲,王司马和沈将军呢?”
“沈田子意图谋害主官,饶他一条命已是恩赐。他已经被调到交州去了。”
“啊?”
刘义真没想到刘裕居然把沈田子调到鸟不拉屎的交州。
这对于沈田子这种有着光明前途的将领完全就是惩罚。
运气不好可能会老死在那里。
“南方的临邑国近年来国力蒸蒸日上,屡次侵犯我大晋南方边境,让沈田子去平乱自然是让他将功赎罪。况且南方还有孙恩、卢循余党,在那里立下军功应该不难,就看沈田子自己的作为了。”
毫无疑问这是刘裕要敲打沈田子。
要是心怀不满,就自己在南边自生自灭吧。
要是醒悟过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那王司马呢?”
刘裕意味深长的看了刘义真一眼:“他已经被升为右中郎将。”
右中郎将是光禄勋的属官,佚比两千石。
如果是两汉时,这个拱卫宫廷军务的位置肯定是极为显赫。
但东晋以来防卫宫廷的军职早就和中郎将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王镇恶现在品级不低,但却是虚职。
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刘义真有些疑惑。
惩罚沈田子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为何对王镇恶也是如此?
刘裕见刘义真思索的样子也不点破,而是让刘义真自己琢磨去。
从军功来看,王镇恶肯定没问题。
甚至哪怕升到左右前后将军这等重号将军也能堵住别人的嘴。
既然不是军功问题,那就是政治问题了?
王镇恶和南方将领的矛盾?
刘义真突然想通了。
是了。
别忘了王镇恶、刘义真是先动手擒拿沈田子的一方。
虽然最后两人共同抵抗外敌,但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擒拿沈田子无疑是把南方派系将领的脸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刘义真他们没法动,还动不了王镇恶了?
感情王镇恶这是在给自己背锅……
刘义真挠着头,感觉有些对不住王镇恶。
“想明白就好,有些事做之前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刘裕趁机教育刘义真,而刘义真只得连连称是。
“为官者,上下要兼顾。不可只为成效而把下面的人推出去,不然就会站不稳。同时也不可只袒护属下而忘记自身职责,车士你可记住了?”
刘义真心神一怔。
他明白这是刘裕借着王镇恶的事情顺便敲打自己。
“孩儿明白了!”
刘裕满意的点点头。
在他看来刘义真现在还是一块璞玉,还需要打磨几分才能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功劳。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车士好好休息,明日在来与我细谈。”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