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不了解情况,随手便投资了胡掌柜的悦来饭庄,可谓是雪中送炭,让他又有底气继续在金陵城讨生,做老板了。可消息传到老门墩那边,暴脾气的新掌柜当即就炸了锅。不过这家伙的商业头脑也不是盖的,先按兵不动观察情况,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也不想把人家都逼上绝路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悦来饭庄虽然重新开张了,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甚至连这几天都闭门谢客,看着估计是想服软了,他便没有再使什么手段,坐在家里乐呵呵地等着胡掌柜上门跪舔。
可没成想,没过多久悦来饭庄就强势回归,推出了更多的新菜品,同时主动降低价格,成功拉回了一大批的老客户。这下子这位新掌柜是彻底坐不住了,立刻开始运作起来,短短几天时间就让悦来饭庄变得门可罗雀,想来是从客人的方向下手了。
任何一家买卖,只要长期没有客户上门,入不敷出,久而久之自然是要倒闭的。新掌柜深知这一点,也不装了,直接玩儿起了消耗战,打算让悦来饭庄坐吃山空,最后乖乖关张走人。可他到底还是没查到悦来饭庄如今背后的贵人是谁,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玩儿起了把戏,打算活活耗垮悦来饭庄。虽然我如今的身价比不过这种百年老店,可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当初陆叔告诉过我,在商场上打持久战,有时候比的不是人力财力这些资源,而是双方领导者的耐心。即使今天你即将发完最后一文工钱,可只要能让对方沉不住气主动有了动作,那都算是取得了胜利。
根据我的估计,我身上现有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还能保证悦来饭庄三年不关门。他们老门墩要是真有那个耐心耗上三年我倒也无所谓。关键邓大人说得对,此处不光是我的第一分产业,更是我们在金陵城重要的落脚点,不怕查也容易隐藏身份,是难得的好地方,说什么都得把它保住了。
不过若是胡掌柜真的动了服软的心思,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没必要非拉着人家跟自己上一条船不是?更重要的是,胡掌柜在这儿还有一大家子人,父亲早逝,只有老母整天挂念着儿子的安危。还有老婆和三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让这一大家子被卷进什么阴谋中去。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二人,周全和凌朝都表示赞同。大家身上都背负着太多东西,自然不会随便与人争一时之长短。不过无论如何,这场商战我们还是要打一打的,毕竟这是个饭馆,明明开了张却整日闭门拒客,傻子都能看出里头有问题,何况那些成了精的老家伙们?所以这一次虽非本意,却也无论如何要反击回去。
凌朝对经商一窍不通,周全也只是一知半解,我便索性吧胡掌柜也给叫了过来,四个人围在桌前商议着如何反击。
得知我也参与进了这场纷争,胡掌柜心中难安,频频对我道歉,好说歹说才让他安下心来商议对策。接着,胡掌柜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简单说了一下,毕竟是老本行,他的经验还是要比我们这些人老道不少。
胡掌柜认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解决顾客不敢上门的问题,也是大家都十分清楚的一个问题。说白了,客人们不是不来照顾生意,而是不敢来。至于其背后的原因大家也都知道,就是老门墩的掌柜找人使了些卑鄙的手段,吓得那些客人们不敢上门。
老门墩财大势大,可用的人手和资源都很多,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然是不可能的。我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建议:“对了,胡掌柜,我瞧着这老门墩基本上还是只能控制一些金陵城的百姓,对那些往来的商贩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我们可以先从那边下手啊,起码先制造出顾客盈门的假象,让他们产生紧张感也是好的嘛!”
胡掌柜点点头道:“这个其实我也想过,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城北素来不是什么商业区云集的地方,鲜少能碰上什么往来的外地商客,若是要拉人,也不见得有谁会为了吃顿饭绕一大圈儿跑过来吧?”
我点点头:“这话不假,不过方才我也说了,我们要的并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而是能够帮我们营造假象的充场。您想想,为了吃顿饭绕一大圈确实费劲,可若是有人主动出钱,雇你们去饭店吃饭,有几个会不愿意的?”
“这…”胡掌柜有些犹豫地看着我,“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啊?开饭店的拼的就是菜色和质量,咱们这么整,会不会…”
凌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胡掌柜啊,真是活该您不到一年就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感情您这脑子也太不会转弯儿了吧?您想想,您的对手都是出什么手段了?把您都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到这时候您还想着守规矩,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我冷喝一声:“凌朝,不许没大没小的!”这小子一愣,随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倒了杯茶给胡掌柜赔罪。我也接着说道:“不过他说的还是有理的。说白了,咱们也不是就此不要规矩了,而是要看咱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老门墩不也是如此吗?背地里使劲各种肮脏手段排挤竞争对手,可客人终究还是要凭本事留下的。咱们做生意,不光要想着怎么击败对手,更要考虑如何留住客人。当然,胡掌柜您在第二条上做得非常好,也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如今饭庄变成这副模样,不就是因为您没有坐好第一条吗?”
“老话说得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试想,都让人家踩在自己头上拉屎了还不吭声,那是懂礼数吗?那就是单纯的怂!说到底,若是他们公平竞争,跟咱们比菜色,比服务,即使输了咱也是心服口服,说不定还得夸上他两句。可事实呢?他们使出这种卑劣手段,逼着我们奋起还击,那自然也不能跟他们讲道理了。与明理的人讲道理,那叫沟通;与不讲理的人讲道理,那就是废话。您啊,现在是满肚子的道理,却偏偏遇上了个听不进去的敌人,这事儿闹的,不还是得从别的方向入手解决吗?”
一席话算是说到了胡掌柜的心坎儿里,他也不蠢,自然明白争和抢都是需要手段的。可他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关,到头来打掉牙齿和血吞,终究是他默默承受了所有。如今终于有人面对面地和他说了这些话,他也总算是相同了,把心一横,一拍大腿叫道:“好,几位小兄弟言之有理!你们说的对,现在的我就是对牛弹琴。想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却跟我耍无赖!这样下去我不光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奋斗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更会辜负了诸位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这一次,我便迈出这一步,再也不会让别人踩在我脑门儿上拉屎了!”
胡掌柜格外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等说到最后,他已基本上是用吼的了。可是不巧,不巧得很,就在他全身心地抒发情感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四个人回过头去一瞧,却是胡掌柜的夫人正带着最小的女儿站在门口,看样子是来找胡掌柜的。
再看胡掌柜如今的形象,不光刚说完那么尴尬的台词,甚至还拿着茶杯比了个被屎盆子扣在脑袋上的动作,那模样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吓得自家夫人和女儿站在门口瑟瑟发抖,半晌都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胡掌柜放下杯子从椅子上下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凑到自家夫人跟前,二人小声交流了一番,我也懒得去听,只见那妇人偏头瞅了我一眼,随即便拉着小女儿的手过来和众人打招呼。
胡掌柜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之前老大老二都是男孩儿,两口子就郁闷了好一阵,怎么样都想着要个女儿,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整日黏在身边“爹爹”“娘亲”地叫着,想想就是一桩美事。好不容易怀上了第三胎,夫妻两用遍了各种神药偏方,整日烧香拜佛,祈求这一次能是个女儿。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家多了一位千金。夫妻二人喜不自胜,自小就当宝一样悉心教养,两个哥哥也对这个天使般的妹妹宠爱有加,一家人幸福美满,直到遇上了老门墩这个难缠的对手。
看着小团子怯生生地缩在母亲身后,用极小的音调叫了一声:“叔叔们好,胡家亦茹见过各位叔叔。”一屋子的老爷们儿瞬间被萌化了心肝,很不得死死抱着这个可爱的小生物,看着她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虽然被相差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叫叔叔有些尴尬,不过凌朝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小家伙可爱的脸庞,吓得小姑娘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好半晌才又悄悄伸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们几个浑身煞气的怪蜀黍。
从妇人口中我们得知,原来他家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大的从文,小的习武,原本他家在金陵城是出名的新贵,成为富户指日可待,两个孩子在学堂也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整日里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
可随着悦来饭庄落败,两个孩子这才终于发现,他们身边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群除了狐假虎威、阿谀奉承以外狗屁不是的恶党罢了。想想他们才多大年岁?身边竟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那在如今这个唯利是图的天下,大人们又该是什么样子呢?龙门镖局只有一个,同福客栈只有一个。想我华夏,泱泱大国,可悲,可叹啊…
言归正传,今日大儿子在学堂又遭了同学欺负,新做的衣服也让人家扯坏了,还被抢走了买糖人的钱,小家伙一言不发地回到家中,从始至终没在外人面前露怯。可一回到家,看着至亲温暖的面容,他便再也忍不住了,把书包一扔,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可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一幕正巧被从武馆回来的老二给瞧见了,原本这兄弟俩都在学堂念书,二人只差了两岁,身边的朋友也多有往来。可随着被人冷落的程度越来越低,打小习武的胡家老二总是有些习武之人的傲气的,一赌气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去学堂,整日里就往武馆跑,说是要学一身好功夫,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们再也不敢瞧不起他们胡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