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也算是见识了这姑娘的威慑力,犹犹豫豫地有些不敢开口了,我上前正要替邱雪向她道歉,屋内就传出一个声音:“霜儿,是我的霜儿来了吗?还有…还有风哥儿,是他们来看我了吗?”
那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回身答道:“不是的夫人,是两个未曾谋面的年轻人,夫人您…要见见他们吗?”
屋内人的声音顿了顿,随即轻叹一声道:“罢了,早料到那两个孩子没那么容易上山来的。孔妈妈,让他们进来吧,这两个孩子会有霜儿的荷包,又能找到这里来,多半也是有渊源的,见一见也没什么不妥。反正我也许久没见到生人了,正好了解了解外头的情况,为我解解闷儿也好。”
“是,夫人。”孔妈妈朝屋内行了个礼,然后回头对我们道:“得了,既然夫人发了话了,你们便进去吧。不过我可先跟你们说好了,我们夫人金尊玉贵的,若是有了什么好歹,那你们两个就休想离开这江南地界!”
似乎是为了在气势上扳回一局,孔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死盯着邱雪,可小丫头却压根儿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儿,杏眼一瞪,作势又要动手。
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得了得了,我求您二位少说两句吧,雪儿,你也别动不动的就想着动手,咱们来是有正事儿的,不可胡来,否则我就一封书信寄回家去,告诉你爹你在外头胡作非为,看等他见到你了会不会揍你屁股?”
不得不说,邱雪对父亲的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一听说我要写信告她的状,这丫头便立刻急了眼,忙跑到我身边撒起了娇。没办法,谁让咱心软呢?架不住她一口一个“寻哥哥”的哀求,只得草草作罢,又给孔妈妈偷偷塞了二十两雪花银才算作罢。
带着邱雪进了房间,正中的桌边坐着一位容貌端庄的妇人。那女子云角微霜,长发细腻,身段匀称,并无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妇人会有的发福。也许是命途多舛,妇人的样貌显得有些憔悴,却遮掩不住年轻时的风姿,看得出来,这位年少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角色,只是这么多年在幕家这个虎狼窝里备受折磨,如此憔悴也算是正常了。
“下官六扇门特勤组员陆寻,拜见巡抚夫人!”我按官场规矩朝妇人施了一礼,那妇人的性子倒也随和,笑道:“陆大人太客气了,您是有名有姓的官员,我不过是巡抚家眷,受不得您这一礼的!”
我也不拘束,起身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官眷之位可不是人人都坐得,莫说您是巡抚大人的正妻,便是看在尊兄邓大人的面子上,这一拜您也受得起啊!”
“陆大人…见过我家兄长?”听到熟悉的人,邓夫人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光亮。
我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此次小人来金陵是和邓大人一同过来的。皇上有意整肃江南官场,彻查赋税,邓大人身为户部侍郎,德行兼备,被选为钦差,已经到江南来了!”
得知哥哥到来,邓夫人和孔妈妈都喜出望外,对我也没有最开始的生疏和客套了,拉着我就问东问西的。当得知邓大人如今的境遇时,邓夫人也不免有些担心。好在四大神捕名声在外,还有凝儿跟在身边,我再三向她保证,邓夫人才渐渐放下心来。
随即,邓夫人又问道:“话说陆公子…为何会有我家霜儿的荷包呢?”
一聊起家里人,邓夫人的态度就好得不得了,连称呼都从最开始的陆大人变成了如今的陆公子,可见算是基本接受了我这个自己人了。
听她问起,我便将从京城初遇一直到如今的事情都和邓夫人说了一遍。得知自己的一双骨肉在那杨氏手里受尽委屈,邓夫人是又气又心疼,当然,更多的也还是无可奈何。毕竟在这个时代,她身为女子,想要扳回局面的希望太过渺茫,会无奈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至少现在我们也和他们这一家子搭上了关系,可供选择的路也多了不少,多少还是能让人安心些的。
趁着这个机会,我也顺便向邓夫人打听了一下关于当年那宗灭门惨案的事情。按时间来算,惨案发生时邓夫人应该已经嫁进了幕家的门儿了,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呢。
可遗憾的是,邓夫人素来不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典型的内闱妇人,也从来不爱瞎打听,对于幕延苍的公事自然也不清楚。想了半天,邓夫人也只告诉我在那段时间似乎总有人频频往自家府上跑,持续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才渐渐平息。后来惨案发生,事情太大,便是邓夫人也有所耳闻。可毕竟无非就是一起案件,邓夫人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并没有过多追问,很快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也就是说,在惨案发生前幕延苍应该是基本知情的,可他身为一方知县却装聋作哑,任由恶势力蔓延滋生,甚至最后还闹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本人绝对罪责难逃!
眼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便拆开了话题,指着一旁的邱雪介绍道:“对了夫人,其实我们此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想问一下妇夫人,就是邓大人派给您的护卫们都在哪里?”
邓夫人道:“他们昼夜不分,时刻护我周全,我瞧这阵子也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大事发生,便让他们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应该都在寺中的禅房歇息吧?”
我的邓夫人哎…是该说您心太善呢,还是该说你没头脑呢…您倒是告诉我,哪家的杀手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大白天来杀人啊?月黑风高杀人夜,小孩子都懂的常识,难道您堂堂一个巡抚夫人还不知道吗?
碍于她的身份,我忍了忍还是没打算批评她,随即就要向她引荐邱雪。可这丫头却先我一步问道:“寻哥哥,禅房是什么地方啊?”
“就是僧人们休息的地方,咱们叫卧房,人家叫禅房。”我随口答道,也没当回事儿。
可这丫头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那这儿的禅房在那啊?”
邓夫人好脾气地笑着回答她:“就在这鸡鸣寺的东北角,有很大一片呢。”
“东北角…”小丫头自幼在山林间穿梭,对方向有很敏锐的直觉,偏头感受了一下然后问道:“他们都在东北角的话…那附近的这七个人是干嘛的?”
“什么?!”其余三个人皆是一惊,我立刻起身道:“雪儿妹妹,你说的那七个人在哪里?”
邱雪揶揄我道:“寻哥哥,你好歹也算是个人武之境的高手,怎么感知力这么差啊?嗯…你等会儿啊!”
说着,小丫头便随手抓起桌上的瓜子在桌面上演示了起来:“这是咱们现在的位置,这是第一个,这是第二个,这是第三…不对不对,应该还要远一点儿…”
很快,七个人的位置就被她全部标了出来,不得不佩服这丫头的这份本事,我点了点头,然后问邓夫人道:“这七个人,不是邓大人派过来的护卫吧?”
邓夫人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哥哥派过来的人每日早中晚都会过来给我请安的,若是起床了过来值守的话也一定会先知会我一声,这些人…八成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我道:“夫人稍等。”便拉着邱雪出了房间。
到了外头,我问道:“雪儿妹妹,你可有办法把那七个人都给逼到这里来?”
不想邱雪竟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寻哥哥,人家可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要做那就是一击毙命,抓活口神马的太麻烦了,我才不要呢!”
得,这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我无奈地哄着她道:“不是啦好妹妹,不是让你亲自去,就是想让你用那个法子把他们逼出来。”
“哪个法子啊?”小姑娘一脸天真地歪头看我。
我对她耳语道:“就是在来的路上,你给我展示过的那个,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驱动猛兽把他们给逼过来。”
“哦~这样啊,简单!”小丫头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信心十足地冲我伸了个大拇指,然后便跟变戏法似地突然消失在了我身边,又给我整得一激灵,不过还好,没人看到…
没多会儿,林中就响起了整整虎啸狼嚎,一时间原本静怡安宁的鸡鸣山似乎突然炸开了锅,各种飞禽走兽的声音不绝于耳,隐隐的似乎还能听到几声人类的惨叫。
不大会儿工夫,七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男人便连滚带爬地从四面八方跑进了小院。这处小院所处位置特殊,三面环山,一面直通鸡鸣寺,看着七个人一路从山上翻滚下来,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有木有?
被这么大的动静吵醒,寺中的僧人和邓夫人的护卫们也迅速赶了过来。当看到这七个人的时候大家也都是一惊,好在邓夫人的护卫们反应迅速,立刻将他们给控制了起来。而彼时邓夫人也已经站在了我身边,没有让他们对我产生误会。
孔妈妈出面安抚了众僧,小院里就剩下了我们一众人。稍倾,邱雪也从山崖上飘然而下,颇有几分仙子入凡尘的味道,看得一众老爷们儿都瞪大了眼睛,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身份。
“邓夫人,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请示了一声,见邓夫人点头我便让邱雪送夫人回房,毕竟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些惨不忍睹,邓夫人心性纯良,还是别让她看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