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迟疑片刻,问道:“哪座?”
“……”
酒杯摇晃,琥珀浆液晕起点滴波澜,显示出布雷诺的不平静。
他捉襟见肘的时候,好友却已经富得流油了。
“叫什么名字忘记了,但应该是最破落的那座。”他说道。
查尔斯眯着眼睛想了想,才回忆起布雷诺说的哪座。
“阿舍斯特?”他惊讶道。
“对!”布雷诺点点头,“就是阿舍斯特!”
这时,酒保端来荨麻酒,对查尔斯道:“先生,您的酒。”
一小杯黄绿色的透明液体。
“哦,谢谢。”查尔斯接过酒杯,抿了一口,舌尖先触到甘甜之味,然后一阵辣痛紧随而来。
“嘶~”他不禁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好似要吹灭灼烧味蕾的火焰。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过来,笑眯眯地问布雷诺道:“来一口?”
布雷诺猛摇头,拒绝道:“不要。”
“补身体的。”
“看着就痛。”
“痛?”查尔斯说道,“我看是没老婆。”
一霎那,原本友好的气氛就冷却下来。
布雷诺凝视着查尔斯,眼中满是寒意。
至此,查尔斯才真信,布雷诺之前所言非虚。
他避开凝视,岔开话题,问道:“你借阿舍斯特庄园做什么?”
布雷诺没说话。
查尔斯轻抿一口酒掩饰尴尬,说道:“那里基本都荒废了。”
布雷诺说道:“你试探我。”
查尔斯否认:“这是关心。”
“呵呵。”布雷诺冷笑。
“有意思么?”
“呵呵。”
查尔斯说道:“你这样只会起反效果,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借你地方。”
布雷诺问道:“荒废了?”
“当然,边上就是墓园,虽然风景很好,但谁会住那里呢?”
“那就这个。”布雷诺拍板道。
之所以如此,是他认为陈墨要做的事情见不得光,自然人越少越好。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查尔斯问道,“你知道的,大公不允许对你进行额外的资助。”
他继续说道:“我不能因为一点点愧疚,就冒得罪家长的风险。”
“他是你家长,我不是你同窗好友?”
“同窗是,好友可以不是。”
“我不是你老婆的哥哥?”
“大公还是我老婆的爹。”
“那当初谁给你牵的线?”
“郎才女貌,天赐姻缘。”
“……”
布雷诺无话可说,叹道:“别人打完仗回来都是闷闷不乐兼寡言少语,怎么你打完仗回来却变得伶牙俐齿还厚颜无耻?”
查尔斯沉默片刻,道:“战争带给每个人的改变是不同的。”
他又说道:“其实这场战争,你也应该参加的,但凡有点功勋,不至于这么窝囊。”
“我参加不了。”
“为什么?”
布雷诺结束这个问题,道:“一句话,你借不借?”
“不借。”
布雷诺一巴掌拍在吧台上,整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叉腰,昂首四顾,舌头舔过嘴唇,显示出愤怒之色。
酒杯微微晃动。
众人都看过来。
“看什么看!”布雷诺吼道,“没见过耍酒疯?”
众人才转回去。
布雷诺正欲离去,却见查尔斯抬起手道:“等等。”
他勉强把身子转回来。
查尔斯把荨麻酒推到布雷诺面前,说道:“这杯喝了,我借你。”
布雷诺看了查尔斯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第二天,索菲娅告知陈墨,庄园已经要到手了。
陈墨不由有些狐疑,问道:“不是说,短则三四天,长则一两个星期么?”
索菲娅道:“老爷说,钥匙还没到,应该下午或者明天送过来。”
他问道:“布雷诺人呢?”
索菲娅不由露出同情神色,答道:“盥洗室。”
“……”
陈墨去盥洗室看了看,不由退了出来。
算了,以后再问。
“是哪座庄园?”
“阿舍斯特。”
陈墨不由脸色怪异。
阿舍斯特庄园,他听说过,相当有名。
他之前收集的都市传说里,就有关于这座庄园的。
十九世纪,第一次工业革命末期,英国正值巅峰,劳动力纷纷涌入伦敦。
恰逢霍乱席卷欧洲,进得多,死得快,伦敦墓地很快就不够用。
疫病一过去,议院就赶紧批了七座公墓。
西海格特公墓,就是其中一座。
这片公墓所占用的17亩土地,原本属于阿舍斯特。
至于庄园主人为什么要分割一片土地出来卖,不得而知。
只知道公墓公司的开价相当低廉。
后来,海格特公墓生意兴隆,越做越旺,甚至扩大营业,有了东海格特公墓;
而被分割剩余的阿舍斯特庄园,则逐渐败落,甚至传说有人看见里面闹鬼。
至于为什么看见鬼还能活着,就又不得而知。
直到后来庄园转手,传言才适可而止,也不知道在谁手上。
布雷诺从哪弄来的这鬼地方?
不过也好,至少有一个备选,留给他的时间更加充裕。
他可以先去实地考察,再做决定。
“钥匙下午或明天送过来吗?”陈墨问道。
“老爷是这么说的。”索菲娅道。
“那我在家等等。”
既是等钥匙,也是等布雷诺出来问问情况。
结果布雷诺一上午没出来盥洗室,钥匙倒是比他先到了。
“……”
“索菲娅,你帮我照看一下布雷诺,别让他在盥洗室死了。”
嘱咐完,深觉家里盥洗室已经没法用的陈墨,决定先跑一趟阿舍斯特庄园。
既然是去郊外,他决定难得地坐一趟地铁。
他一般不坐地铁。
因为这时候开通的线路,都是热线,人很多。
加上车厢内部的空气流通性也很差,闷得不可思议。
马车、巴士、自行车,哪个不更香一点?
不过,从经济的角度,又或者去远路的话,地铁的性价比的确更高。
从威斯敏斯特站上环线,再转北线,就可以直达海格特公墓。
票价也很低廉,最便宜的票只要两便士就可以买到,而马车的价格都是先令往上。
地铁站附近商店兴盛,陈墨买了点面包做午饭。
从一个三面围铁栅栏的下行台阶,进入地铁站,入眼是稍显昏暗的灯光,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买好票,检票进站,都需要排队。
陈墨随着人流进到月台,看见一些人坐在月台上休息。
这时候还没有屏蔽门,月台直接面对轨道。
当然很危险,但架不住疲惫。
工作人员有男有女,包括行李运输员。
陈墨站在月台上远眺,希望列车早点到来。
他从这里到目的地超过十五站之远,假设每站五分钟,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车程。
然后再花去两三个小时粗略浏览庄园,回到城区可能就要傍晚六七点。
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
加上这几日的奔波,即使是他,也不由感到有些耗竭。
他不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是奥克莱厄,他会怎么做?
奥克莱厄必然不会亲力亲为,他完全可以将任务分派下去。
虽然没有自己做的来得放心,但从效率上来说,的确是更优解。
说不得,在举行仪式,彻底奠定超凡基础之后,就该开始谋划组建社团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