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回了回神,眼下的处境是那么的不容乐观。成亲?多个眼线罢了!大哥的身子一日差似一日,母后那边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那样聪明的女人,自然心怀长久之计。如若大哥薨逝,自己怕是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未来的太子妃若是母后的“自己人”,自己就一样会被母后牢牢地攥在手里。这个王妃万万不可娶得!但是母后的脾气……
李贤烦乱的用手揉着眉心,不想再想这些。“贤,你素来是个精明的,可是这次我却觉得你想多了。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吗?那样清冷,那样绝俗,想来不是你说的那样……可怕……”李弘用帕遮着嘴,轻轻道。“哥,我不了解她,可是我太了解我们的母后了。不是有什么特殊价值,母后会让一个突厥质子的女儿做王妃?呵呵……”李贤自信的仰着头,目光坚定而果敢,晨风吹拂着袍衫,颇为意气风发。李弘羡慕的望着弟弟,心里无限的慨叹: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这样,只可惜身体顽疾在消耗生命的同时也在消耗着自己的心智,曾经匡扶天下的宏图大志渐渐被药物所湮灭,如今竟什么都不敢奢望了!
大明宫的朝雾里疾步走来了皇帝身边的高公公,看到兄弟俩满脸的谄笑。“两位殿下都在啊!老奴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沛王殿下……”“请起!”太子温和的说道。“这可当不起啊!”沛王无不调侃的说。高公公依旧满脸笑容,尖着嗓子说道:“陛下和娘娘请沛王殿下前去叙话,太子殿下可不必前去问安了,请先回府吧!”“是!”虽说只是口谕,但是依旧要如同面君,沛王随高公公走向紫宸殿,临走时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李弘待在原地,回味着那个眼神,许久。
至紫宸殿,看见暮贞盈盈的立在那里,眼神清澈,笑窝若隐若现,脸上现着久久未曾退却的一抹娇红,那样小儿女的神态,偏偏配着那双冷漠中透着孤傲的眼睛,不知道那双眼睛中是一种洞察世事的超然还是未经世事的单纯。
“见过父皇,母后!”他朗声道,眼角偷偷的打量着一旁伫立的暮贞,殿里的谈话虽未知晓,但看着众人的神情,李贤已然猜到了几分。他很好奇,暮贞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神情,想到这里他不禁一笑。暮贞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神情,从容且不卑不亢,看到李贤微微的行了个礼。“贤儿,你今年一十有九了吧!呵呵,转眼成人了!”李治靠在龙椅上,话里满是慈爱。“回父皇,正是!”李贤朗声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帝王家也是不能例外的!不知道贤儿可有什么意中人?”这时说话的是天后武氏。虽是询问,可那种有些咄咄的口气,还是不容反驳。“母后圣明,孩儿既为皇子,一举一动自然要遵循礼教,未经父母之命,孩儿不敢造次!”言下之意就是未有,可是话说的却很是漂亮,端重有礼。暮贞心里轻笑,原来又是一个俗人罢了,姑且不论话说得是否属实,就本身而言不是一个拘泥礼法,无甚主见之人,就是一个掩藏颇深,别有用心的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也罢!自己本就没有什么自由,权当尊顺命运了。感觉到殿上的目光转向自己,暮贞抬头,看见天后满含欣慰的眸子笼罩着自己,暮贞顺服的低了头,觉得压抑在头顶上的目光中笑意渐渐深了。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一切已然板上钉钉了,自己只需再说几句冠冕的话就可以完成这台傀儡戏了。
“这位是肃王殿下的二女暮贞郡主,这可是仙子一般的姑娘,不仅沉稳知礼而且文史皆通。我和你父皇都很中意,贤儿有什么意见吗?”天后的话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宣布。李贤象征性的看了眼暮贞,没有太多的犹豫,答道:“父皇和母后的眼光自不会错,孩儿觉得很满意,二尊厚爱,孩儿惶恐之至!”又是这些官话,暮贞心沉得越发厉害了。她依旧绰约的立在那里,低着头,不发一言。“呵呵,如此甚好!贞儿可有什么意见吗?”“贞儿谢陛下和娘娘的抬爱,皇恩浩荡,臣女及父亲感激涕零!”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说话,真是事态逼人。“贞儿,你们先前可曾见过?”李治依旧眯着眼睛斜靠在龙椅上,但是眼光却很是锐利,许久没说话,但一言一出,李贤和暮贞皆是一惊,连在钟鼓楼下短短的一遇都被他知晓了吗?“父皇何出此言,我们从未见面。”李贤很快就平静的说道。说完眼睛的余光瞟了下暮贞,显得很是机谨。“贞儿与殿下素未平生!”暮贞适时补充。“哈哈,看你们提起终身大事都这么平静,我以为你们见过呢!也罢,没见过……婚后再慢慢了解也是好的。”他转身对皇后说道,“我看这俩孩子可谓男才女貌,要是成就一时佳话,媚娘你可是功德无量啊!”暮贞轻轻的抬眼看了眼殿上至尊的天子,恍然间觉得他很孤独,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他定然是位慈爱的父亲,但是尊贵至此也难享受天伦之乐,何必呢?至善大师说的对,倚心而活!万物皆是空,心是自己的,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