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面上劈波斩浪高速航行的舰队,很快接近了正在缓缓跑路的五艘海盗船,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目视范围。
舰队打头的“绿岛”号护卫舰舰桥里,一个穿着蓝色海军作训服,肩膀上挂着少尉军衔的中年男人,正举着望远镜在仔细观察。
此人方面大耳,满脸憨厚,身形笔挺,军容严谨,一看就是正规军官。然而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个一脸憨厚的男人,之前的行当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此人叫曹虎,之前是一股小海盗的头目。当初郑芝龙失踪,李魁奇集团内部分裂后,曹虎便在老关系许心素介绍下,北上福州投奔了官军。
被曹大将军招安后,曹虎失去了部曲和船只,只得到一个外委把总的官衔。
这之后在现场观摩完李魁奇集团覆灭,曹虎便和其他一些招安投诚的小头目一起,被送去了大员的海军训练基地。
痛苦的军校生生涯令很多人萌生了退意——文化和军纪课对那些年轻人来说问题不大,但是对于散漫成性,三观早已固定的成年海盗来说,就是血淋淋地剔骨刮鳞。脱胎换骨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陆续退出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面甚至包括了学员中有名的杜德伟和胡八两兄弟——当他们发现新社会里当官没那么吃香,最拽的反而是资本家后,就拿着当初卖家当的银子做起了老板。
最终,能坚持到授衔那一天的海盗军官,连当初的一半都没有。这中间曹虎的顺利毕业,反而让大伙有点惊讶——别看他一脸憨厚像,但是当年在海盗大帮里,曹虎可是有名的奸猾之徒。
正式授衔后,这些曾经的海盗小头目获得了新生,他们重新拥有了部曲和船只。当然,新的部曲可都是经过正规训练,随时可以轮换的士兵,再没有大哥小弟一说了。
8个月的短期培训班结束后,这些半路出家的军官开始在海军各个岗位轮换值班。至于今后的路,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表现优异的人会获得再次深造的机会,在帝国未来的海军大建设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曹虎在绿岛号护卫舰上眼下担任的是大副职务,这是他在毕业后轮转的第三个位置。
随着舰队高速挺近,每过一分钟,敌我双方的距离就会被拉近很多。而此刻在曹虎的八倍蔡司望远镜镜片中,对面那几艘船上的人影已经相当清晰,他甚至看清了正在跳脚大喊的某人面容。
“原来是团头鱼啊,不想今日又见老友。”曹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紧接着他放下望远镜,扭头对身旁另一位军官说道:“舰长,确认是刘香麾下的海盗无疑,那个头目我认得。”
站在旁边的军官这时也同时放下望远镜:“嗯,咱们也被认出来了,对方正在降认旗。”
说话的人矮个,穿一身标准的军官服。此人虽说年纪轻轻,但他胸前五颜六色的资历章却代表着远远超过曹虎的军中资历......被御赐名的茅五剑同志。
当茅五剑同志确定对手的海盗身份后,便当即下令:“向旗舰通报确认对手海盗身份,请求开火授权。”
通信兵对着迷彩色手咪将暗语播报了出去。一分钟后,旗舰上的命令传达下来:“允许开火。”
四艘灵巧的护卫舰随即从大部队中分离了出来。组成战列线后,在电台指挥下,一条白线很快就顺风追上了海盗船。与此同时,护卫舰开始切换第二形态:轮机加大功率,黑烟冒起,船帆也降了一半——马上就要到广州城,不用再考虑补给问题。
当四艘战舰顶着逆风开始灵巧地转弯时,原本还在喝骂的团头鱼突然闭嘴了。他紧紧抱着桅杆,看着已经冲到200米距离内的敌手,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复活了:半年前,无数不信邪的弟兄,就是被这些无视风向,宛如利箭一般的怪船给送到海底喂鱼的。
团头鱼知道,按照经验,对手很快就会发炮了。果不其然,当他刚刚想到这一点,对面就打来了四发校射弹。
由于台江级护卫舰只有150吨的排水量,所以船上只有4门6磅炮。然而这四门炮发射速度快,火力猛,在500米以内完全可以凿开中式帆船的单层船壳,是对付老式海盗的利器。
四枚炮弹在距离目标很近的地方入水,溅起了高高的水花。情知雨点般的炮弹马上就要打过来,团头鱼这时不再犹豫,他先是伸长脖颈眺望了下游江面上那些沙洲小岛,然后长叹一声,放开桅杆,一头扎入了江水中。
就在他入水的同一时间,校正好射击诸元的舰炮群开始了急速射。总数达到16门的舰炮用2—4发分钟的射速,将雨点般的炮弹砸在了5艘海盗船上。
五分钟,只用了短短五分钟时间,几艘海盗船就已经残破不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船甲板上现在到处散落着死人,血液和船面上的污水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咖啡色,下落到一半的认旗死气沉沉地在风中飘荡,绳索,杂物,断肢和一些半死的海盗不停在摇晃的甲板上滚来滚去。
胜利者接下来的动作很熟练,因为同样的事他们已经做过很多遍了:先是战舰彻底降帆,然后利用螺旋桨动力缓缓贴近海盗船。下一刻,水兵们在船舷处放了两轮枪,将目视范围内还在蠕动的物体统统打入静止状态。
接下来几道爪钩便被抛了过去,然后专门负责登船的小组顺着绳索滑到了海盗船上。
按照紧急登船预案,小组上船的第一时间先封钉了舱板,以防有人从下面突然冲上来。控制甲板后,小组成员先是简单检查了几艘船的状态,然后转帆操舵,恢复了船只的航向。
几艘海盗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其余那几艘小吨位的快船也就罢了,唯独最大的一艘鸟船由于遭遇了集火,所以受伤严重,船身有几处在漏水。
于是两艘排水量达到500吨的有光级驱逐舰也靠了过来,利用机帆船优秀的动力系统悬停在了江面上,开始用钢索拖带战利品。
战斗只花了5分钟,但是后续操作却花了整整一小时:这几艘战利品很重要,是用来搞宣传的好帮手,所以必须要拖曳走。
一切收拾停当后,快速舰队终于正式进入珠江。不过因为有拖油瓶的存在,所以这时候船队已经称不上快速了。
在远比后世宽广的珠江水面上,舰队用5节的速度平稳上溯。由于有之前广州站提前派船测量好的水文数据,所以舰队一路上没有耽搁,很快就望见了号称珠江锁匙,南国门户的虎门岛。
虎门岛和上、下横挡这两处江中沙洲遥遥相对,是控制珠江的关键位置。其上不但有炮台,还有水寨和战船,朝廷对此地的重要性可谓一清二楚。
然而这没什么卵用。纵观历史,虎门炮台曾经多次被外人突破,从明末的朝廷到清末的朝廷,只要国势一颓,这些要塞也就成了空壳,一捅就破。
而穿越众现在从望远镜里看到的也是同样情景:破破烂烂的炮台和老旧的弗朗机炮,同样老旧的战船和穿着破烂号坎的水兵......
所有看到这副情景的穿越者,包括他们麾下的土著海军军官都很快达成了一个默认的共识:如果要攻占此地的话,大概只需要几轮精准的齐射,然后就可以派出登陆部队了。
就在舰队来到虎门寨的目视范围后,水寨里很快便派出了巡船前来交涉——舰队出发前已经用快马往广州送去了公文,所以本地驻军是知道最近有帆船来广州这回事的。再加上刚才驻军已经望见了舰队的旗号,所以赶紧派出了巡船。
隔着船头用旗语、喇叭和喊声交流了几句后,巡船便对着水寨打出了旗语。下一刻,虎门寨里又涌出了几条快船。它们有的径直钻入了珠江两旁四通八达的水系,大概是抄近路去广州城报信了;剩下的都来到了舰队周围,扮演了开道摩托的角色。
接下来的航程就很顺利了。舰队一路上行,在过了狮子洋,乌涌,黄埔这些著名地段后,舰队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站,广州城南的三江交汇处,著名的旅游景点:白鹅潭。
江面宽阔,烟波浩淼,风景秀丽的白鹅潭,在夜晚的景色极其秀丽,“鹅潭夜月”在后世是羊城八景之一。穿越众里好几个当初在广州打工的**丝,都在白鹅潭见过市政府的节日烟花汇演。
而17世纪的白鹅潭,其热闹程度是不亚于后世的:宽广的湖面上到处都是雕栏玉砌的花船和富贵人家的私人游坊,金竹之声隐隐飘来。小而灵活的水果船、粮米船、肉禽船、歌伶船四处乱窜,就像后世的快递小车一样毫不在意交通规则。
而托了先期跑来报信的那些巡船上大嘴兵丁的福,福建来的客军在珠江口一举缴获五艘海盗船的消息这会已经用闪电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白鹅潭。
于是快速舰队自组建以来最大的尴尬出现了:船队在白鹅潭蒲一露面,就被大大小小的游船包围了起来。穿红着绿的妓女,浑身绫罗的公子哥,还有老鸨,龟公,卖唱女以及私人游坊里躲在珠帘后偷窥的官太太......场面一度很尴尬,唬的舰队司令王博差点打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