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的手抖了一瞬,险些让橘子滚落到地上,他低低地道:“可以说得清楚些吗?”
太宰治突然笑出声:“既然是织田作的要求,那么我就说得详细一些啦。”
“水上苍介当初之所以凭借着普通人的身份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是因为他有世间绝无仅有的记忆力和运算能力。”太宰治道,“打个比方,他甚至可以用银行点钞机数钱的速度记下书里的全部内容,甚至对未来大局进行不同线路的推导。”
中岛敦喃喃道:“这难道不是异能力吗?那样子翻书正常人都看不清书里的内容吧?”
“可能是咒力吧?”太宰治也拿了个橘子开始剥,“不过这也说明了水上苍介布局的可怕,所以说我一点也不意外他能做出让付丧神来这里委托毫不相干的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通过水上澈也透露出来的信息,我们可以知道水上苍介,唔……应该是他吧?是离家出走多年,对水上家的情况一无所知的。但因为水上和树的事情,他和大哥水上澈也之间迟早会对上。”
“那么在自身受限且未到时机的时候,探得对手信息便很重要了。”
国木田独步惊道:“诸伏向我们传递信息的时候,水上苍介也在一旁听着?”
“对。”江户川乱步点点头,“这个手段是怎么做到的我没法推断出来,不过能肯定的是,我们得知的消息他都清楚——那个付丧神是他用来下套的起点。”
织田作之助出声道:“水上苍介确实是审神者,不过他最近与我签订契约,将本丸和其他的刀剑付丧神都转移给我了。”
太宰治险些一口橘子噎到:“你去做审神者了?”
“对啊,我觉得这个职业蛮适合我空余时间写小说的。”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而且付丧神们都很成熟,并不需要我操心。”
太宰治不想听织田作之助的鬼话,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水上苍介忽悠他的,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没想到曾经的同事兼朋友会走到这个地步。
太宰治莫名想到了他出身的那个家庭,果然……不管是哪个世家,内里都充满了腐朽和肮脏,能活生生把一个人给逼疯。
他出声道:“想必乱步先生也发现了水上苍介未说出口的能力了吧?”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嗯,很直白不是吗?简单来说,就是[交易]啊。”
“他的[交易]一方固定为自身,另一方什么都可以,交易的对象可以指定,只要答应他的任何‘请求’,就等于同意了交易的一部分,而我估计水上家的宝石就是交易的媒介。”
“唔,说是媒介也不准确。”江户川乱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宝石会截取他的一部分的生命力作为报酬。”
“与我们侦探社的第一次交易便是诸伏景光。”太宰治接道,“他是真实发布委托的人,大和守安定只是一个传话刃。在我们建立[交易]后,他指定了诸伏景光作为对象,所以说景光才会脱口而出他去水上澈也旁边,且不需要报酬。”
这也是诸伏景光后来跟他们说的疑惑:明明他从未见过水上澈也,却脱口而出此事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从而主动接下委托。
国木田独步喃喃道:“这能力也太过头了吧?作为武装侦探社中的任意一员,他都可以随意指定?”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能力越大限制越大,他看似没有付出任何报酬,实际上绝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换作以前的他,是不可能那么快就让我看破的。”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有些艰涩地道:“他,交换了自己的能力?”
“记忆力看不出来,不过确实对局势的把控没有以前那么强势,甚至情绪波动也大了很多。”太宰治眼中闪着不明的意味,“他做了不止一次的交易。”
“不过具体是用自身的什么方面与做的交易,目前得不出结论。”
江户川乱步抱怨道:“所以说这个家伙,明明能力限制那么大,却还乱用,超级过分啊。”
“那什么叫做他快死了?”织田作之助连忙问,急切溢于言表。
难道水上苍介把本丸交给他,不是因为他想轻松一点,而是托孤?
一旦初衷改变,织田作之助便觉得身上的压力大了许多。
归根到底,几天相处下来,他确实已经把水上苍介当作了朋友。
“水上家的宝石在非原主持有的情况下,会不断吸收拥有者的生命力。”太宰治说着从五条悟那得来的消息,“而水上苍介的能力导致他被吸取的生命力是成倍的增长。”
“想必这也是他不得不暂且放弃宝石的原因。”
江户川乱步摇摇头:“不,太宰,这个不对哦。水上苍介从来没想过放弃宝石,他是因为过于虚弱导致宝石遗失,然后又通过什么手段寻过来的。”
织田作之助肯定:“他来找我的那天,烧得很厉害,并且胡话说到过怀表的丢失。”
“所以说,已经到达强弩之末的他根本不可能与我们达成[交易]。”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如果乱步大人刚刚真的答应他的话,可就变成送他一程的帮凶啦。”
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道:“那么——只要他不得到怀表,是不是就不会……”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那个不详的字眼。
“我更们究竟想怎么复活水上和树。”太宰治低笑了两声,“死人复活,不对,据咒术师所说,他是变成了咒灵。”
乱步道:“咒术界有个传闻,只要爱或恨的执念过深,就很容易形成诅咒,也就是咒灵。但从本质意义上讲,人还是已经死了,只是徒增束缚罢了。”
现在的拼图还差水上和树那块,众人无法根据现有线索推断出水上家曾经发生的往事,只能就即将到来的铃木集团展览会做结论。
“水上澈也肯定会去,以他目前作为水上家的掌权人来看,他想把怀表拍卖回去是轻而易举。”太宰治分析着,“并且以他‘不死’的天与咒缚特性,身体的生命力肯定不会被宝石所吸干,在这方面确实比苍介更合适持有。”
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你不要忘记景光所说的,水上澈也对水上苍介也有一种执念,他想借助自己受伤的契机来逼苍介出现。”
“他拿到宝石,肯定会去见苍介,他们两个这方面目的是统一的。”
织田作之助皱着眉有些不认同:“苍介跟我说过,水上澈也巴不得他死。”
太宰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橘子汁:“如果水上和树能复活,想必他们两个谁死都无所谓了,在这之前,他们两个不会下死手。”
“我现在开始期待找到那个咒灵水上和树,能让自家兄弟不计一切代价想要复活他,甚至反目成仇,想必他应该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吧。”
织田作之助突然想起来水上苍介高烧时说的胡话,似乎提到了他后悔与和树交换的信息,便立马把这个信息告诉了思索中的两人。
“双生子……交换……”太宰治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我想到了什么,不过还是要先跟五条悟联络一下,确定他们咒术界那边的习俗。”
门突然打开,诸伏景光从外走进来,有些兴奋地道:“我已经打探到关于‘笔记本’的消息了,大概半个月前,港口黑手党参与了一场秘密拍卖,买下了一本无法打开的‘书’。”
“诶,这是委托人吗?”他看到织田作之助。
“是我的朋友。”太宰治率先道,“来叙旧的,顺便聊聊水上家的事情。”
诸伏景光好看的凤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忧愁:“水上先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他又不会做饭。”
若不是知道这种敏感时期更应该保持距离,诸伏景光都想冲进去看看水上澈也的生活状况了。
国木田独步轻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水上澈也给诸伏景光灌了什么**汤,才过去当了多久的保镖,现在整天张口水上先生,闭口水上警官的,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还担心他不好好吃药。
好歹恢复记忆后,是个警察兼任卧底了吧?这么老母鸡护崽似的对待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真的合适吗?
诸伏景光回过神,连忙接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目前查出来的情报,那个未知的笔记本,应该是在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即干部中原中也那里。”
“噗。”太宰治突然笑出声。
几人的目光都望过去,太宰治砸了咂嘴,有些意味深长:“那个小矮子啊,还蛮巧的。”
当时关系最好的三个干部,太宰治、水上苍介、中原中也,如今又因为同一件事牵扯到了一起。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线索,那么后续的事情就好安排了。
或许是织田作之助气质过于平和,又或许因为太宰治的关系,众人竟然也没把他当外人,当着他的面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
关于铃木集团珠宝展览这方面,大家商量后一致决定暂且不插手水上澈也和水上苍介的动作,但如果怀表落入不知会使用什么手段参与的水上苍介手中,他们会尽量拦截,先保证水上苍介的生命再说。
而中原中也那边的事情,则由太宰治去联系五条悟,一齐去找线索,争取一次性搞定。
等聊到月出东山,织田作之助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前往的另一个目的。
“你要邀请我跟你一起去本丸?”太宰治缠着手上的绷带,漫不经心地道,“水上苍介也会去?”
织田作之助道:“他说过,这次去的是我即将接手的本丸的过去,他们上一任的审神者对刀剑付丧神的手段残忍,造成了双方冲突。”
“我们过去是处理那个审神者,直接接手本丸。”
太宰治哦呼了一声:“强抢啊,我喜欢。不过水上苍介那家伙没战斗力,过去真的可以吗?”
“这个他心里有数。”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没有把五虎退的存在说出去,只是道,“可以吗?”
“织田作说的——那肯定是去咯。”
最后,织田作之助还是有些担忧水上苍介的行踪,提出要去寻找,太宰治陪他一起。
“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太宰问。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去了那家他们白天还来看过的咖喱店。
已经关闭的店门旁边,水上苍介蹲在路灯尚且没能照到的角落,双手环膝。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