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家伙真的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是啊!我刚把枪顶在他的腰上,他就什么都说了,包括你们接头的方式和间隔。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新意,为什么要学之前那个影子,用已经暴露过的接头方式来传递命令和消息啊?”
距离沪江大学不远的一处民房里,李信按照之前的计划跟陆颖心见面之后便忍不住对她说道。
不想陆颖心却哼了一声,“我这叫‘灯下黑’,越危险方式就越安全嘛!”
“那你有没有想过,处里知道这个接头方式的一共也没几个,你就不怕引起那个周远川怀疑吗?”
“当然不怕了!别忘了,我跟他接触的时间可比你长,自然也就比你更了解他,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晋升少校,然后坐上副处长的位子,所以要是没有处长的命令,他是绝对不会那么慷慨地把手里掌握的情报告诉其他人的,包括处长!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古士杰在暴露之后,这么长时间处里都没有任何动作的原因了。”
别说,陆颖心的分析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在李信看来她却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处长林文强。
虽然那林文强看上去每天就只是在办公室里一坐,喝喝茶、看看报,但对处里上上下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第一个知道,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整个警备处到处都是他的眼睛和耳朵,就连原来由他的亲外甥掌管的行动队都不例外,更别说其他部门了。
所以,在李信看来,林文强十有**应该已经发现了周远川的心思,还有他的那些小动作,只是装出了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罢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做呢?
想到这,李信突然灵光一闪,随即便压低了声音对陆颖心耳语了起来……
……
“苏老师!我可找着你了!”
李信刚一回到学校,不想迎面就撞上了小安老师。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安老师啊!有事吗?”
“还说呢!不是说好了要教你认字的吗?我都找你大半天了,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呀?”
“哦,我刚刚原本打算回家拿点东西,不想外面那些日本人却死活都不让我出去,气得我差点跟他们打起来。”
此话一出,就把那小安老师给吓得不轻,连忙一边查看李信有没有受伤,一边小声说道:“你怎么跟他们吵起来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不过这些个日本人也太不讲理了吧?凭什么不让我出去?不行!我要去找潘主任,让他好好评评这个理!”
说完李信扭身就向教导处走去,吓得那小安老师连忙小跑两步把他拦了下来。
“苏老师!苏老师!你等等,等一下听我说。这都怪我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咱们学校实际上已经被日本人给戒严了!”
“戒严?这里可是公共租界,他们凭什么戒严学校啊?”
“苏老师,你小点儿声,别被那些日本人给听见了!走,咱们边走边说。”
说罢,小安老师就几乎是一边推着李信里面走,一边说道:“苏老师,你还记得中午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牛同学被抓走的事吗?”
“牛同学,就是那个‘讲习所’的骨干,牛继业同学吗?”
“对!就是他!抓他的就是日本人,听说罪名是策划并袭击了日本高官的车队呢!”
“原来除了这么档子事,难怪租界当局会他们大开绿灯呢!”说到这,李信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难怪这又是戒严又是派奸细的,看来他们是觉得学校里有牛同学的同党啊!”
“可不是?不过放心,我们的樊校长已经跟日本人交涉过了,只有在他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之后才能抓人,所以要我看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李信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啦!不过那些让人烦心的事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拿点东西。”
“小安老师,你还真打算教我认字啊?”
“当然啦!难道你相当一辈子的睁眼瞎啊?”
“小安老师,我就是个教体育的,认不认字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吧?要不我还是不麻烦你了……”
这下那小安老师可就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认不认字没区别?那区别可大多了好吧?再说我都没嫌麻烦,你怎么……”说到这小安老师的脸上就是一红,“还……还是说你讨厌跟我在一块儿呀?”
“那倒不是,我就是怕耽误你休息。”
“原来是因为这个呀!没关系,反正晚上我也没事可做,就当是打发时间好了!在这等我,不许走啊!”
其实李信之前之所以答应要跟小安老师认字,就是想借机尽可能地多套出一点跟“讲习所”有关的情报。
而在听小安老师说了樊校长跟日本人的交涉结果之后,“讲习所”的情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李信才打起了退堂鼓,可看着小安老师刚刚的样子又不忍心伤她,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装起了文盲。
很快,小安老师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块小黑板。
“苏老师,既然这是我第一次教你认字,那我就先把你的名字教给你吧!”
“我的名字?”
“是啊!一个人就算不认字总得会写自己的名字吧?所以咱们今天就学你的名字,苏木!首先是这个‘苏’字,这个字的本意是:用树枝或稻草穿鳃提鱼,使鱼可以落水复活。所以才会有个词语叫‘苏醒’,你看这个字上面的草字头,像不像一根树枝……”
……
两个小时一转眼就过去了,而李信也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演技把小安老师糊弄了过去,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一个从不远处传来的口哨声。
这是李信跟那个古士杰约定好的暗号,一旦他有什么发现就会以这种方式向李信报告。
于是李信便立刻起身顺着口哨声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有什么发现?说!”一见到古士杰,李信就惜字如金地说道。
“听说这个学校里有个‘讲习所’,而那个姓牛的就是里面的骨干,我怀疑那很有可能就是抗日分子的秘密据点。”
李信听了虽然心下大惊,但表面上却十分的平静,甚至还没好气地了一声,“就这?这就是你打探到的情报?”
“李……李科长,我……”
“我问你,那个什么‘讲习所’你是听谁说的?”
“从一个叫赵亦坚的学生嘴里听到的。”
赵亦坚?
听古士杰这么一说,李信的脑海里便立刻浮现出了那个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满身傲气的富家子弟的形象。
“他亲口对你说的?”
“那……那倒没有,我是在他跟别人吵架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吵架?他跟谁吵架?”
“好……好像是一个叫方士忠的,说到这个方士忠,他跟之前伊藤组长抓走的牛继业都是那个‘讲习所’的成员,而且那姓牛的还是骨干!”
“所以你就怀疑那个‘讲习所’是抗日分子的秘密据点?”
“嗯!”
“证据呢?”
“这个……还……还没有……”
“没有?!没有证据你跟我说了这么半天?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租界?没有证据能随便抓人吗?”
“我……”
“你什么你?还不去想给我办法找证据?”
“是是是!我这就去找。”
“你给我回来!”就在那古士杰悻悻地准备回去的时候,不想却被李信给叫住了,“就这么走了?知道去哪找证据吗?”
见那古士杰听了十分茫然地摇了摇头,李信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他说道:“真不知道军统当初为什么要发展你,算了懒得跟你说那么多,既然你这些情报都是从那个赵亦坚的嘴里听来的,那就在他身上再多下点功夫,等到你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后再来向我汇报!”
“嗯嗯嗯!我知道了!”那古士杰听了立刻点头如捣蒜地说道,“那李科长您说,这个情报还要不要向我们科长汇报啊?”
“随你的便,如果你觉得挨一顿骂还不够的话,我不拦着!”
说完李信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里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整个校园里的气氛却随着戒严的时间持续而变得愈加沉重和诡异起来。
而整个大学部的学生们则在古士杰的故意引导下渐渐分成了三派,其中一派以方士忠为首,还有一派则由赵亦坚领头,剩下的则是以看热闹为主两边不得罪的中间派。
眼见时机已然成熟,李信便一改往日集体练习的方式,进行了如下的安排:
“葛天阳!你带一队人,去那边进行投弹练习!”
“是!”
“方士忠!你带一队人,去那边练习战术动作!”
“是!”
“赵亦坚!你带一队人,去那边练习往返跑!”
“是!”
命令一出,整个大学部的学生们便果然如李信事前所预料的那样,自动分成了三派,而李信则将注意力着重放在了跟着方士忠练习战术动作的那些人的身上。
马绍星,盛正飞,俞爽,石一峰……一共十七个人,也就是说之前袭击坂西利八郎中将的车队的学生应该就在这些人之中。
想到这,李信便又将目光转投到了另一边正在跟着赵亦坚练习往返跑的那个在众多学生之中显得身材十分矮小,名叫邵少杰的学生身上。
据他所知,这段时间那个古士杰可没少在那些人的身上下功夫,从挑动他们的情绪,到唆使跟方士忠他们对立,甚至还收买了跟赵亦坚关系最好的邵少杰来在一旁煽风点火,逢人便说学校被戒严都是因为‘讲习所’和方士忠他们惹的祸,一下子就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这,就是那古士杰最期望看到的效果,因为不管怎么说,那些人终归还都只是涉世未深的学生,袭击车队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这从整个车队遇袭的过程就能看得出来,所以面对如此巨大的环境和舆论压力,一定会有人承受不住的!
然而那古士杰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不光是他,李信之所以迟迟没有采取行动,也是在等着那个叛徒的出现,这是早在他混进学校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的计划。
下课之后,李信便一个人来到了位于学校西北角的一个废弃仓库门口,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你记一下,马绍星,盛正飞,俞爽,石一峰……还有方士忠,派人密切监视这十七个人的一切动向,不得有任何遗漏!”
话音未落,辣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是!”
……
三天后,学校东北角的小树林里。
“说吧,又有了什么新情报?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案子已经拖了这么久,我的耐心也快被你给耗尽了,你要是再拿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来敷衍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瞧……瞧您这话说的,我敷衍谁也不敢敷衍李科长您啊!我这次真的是有重大情报要向您报告啊!”
“那你倒是说啊!什么重大情报?”
“有人承认曾经参与袭击坂西中将的车队了!”
“是谁?”
“不……不知道?”
“不知道?!”李信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行啊!古士杰,几天没见学会卖关子了?”
李信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都是杀气腾腾,直接就把那古士杰给吓傻了,急忙摆手解释道:“李……李科长,您……您听我解……释,我可没有卖……卖关子,我是真……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是谁啊!”
听到这,李信不由得眉头一皱,“你都把我给绕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古士杰见李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才终于把气给喘匀了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刚刚,我的那个线人拿给我一封信,信上说如果我们对他的罪行既往不咎,他愿意帮我们揪出那些袭击了坂西中将车队的暴徒,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