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贵累得呼哧带喘,坐在椅子上休息,愤怒地质问杨金华。
“快说,钱藏在哪面墙里了?你若现在不说出来,待会我自己找到了,饶不了你。”
杨金华立刻辩解,“老爷,你这又是听了谁的挑拨啊,墙里哪有什么钱,你把墙都拆了,晚上我们去哪睡觉,再说,修墙也要花钱的啊。”
沈昌贵嘴角勾起冷讽的弧度,阴恻恻看着杨金华说,“修墙能花几个钱,你可是有五万块钱的富豪啊!”
杨金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竟然连她有多少钱都知道了?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杨金华此刻心里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因为那些钱,就相当于她的命,钱有危险,就相当与她的命有危险。
她面上依然是淡定、委屈又痛苦的表情,“老爷,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真的没有钱了,今年过年,光给市长夫人送的那条项链,就三千多块,还有海关总署那边的上级领导,哪尊佛过年、过节不得上供啊!”
这是杨金华能找到的,唯一说明自己没有钱的理由,也确实每年上供、送礼的钱也没少花,但跟五万块比起来,那也只是九牛一毛的花销。
沈昌贵可一点都不傻,一方面,他心里大概有数,另一方面,跟杨金华比起来,他更加相信柳凝梅,不为别的,就因为柳凝梅是那个舍得拿钱救他的人。
虽然柳凝梅是他的仇人,但他觉得,至少现在柳凝梅一定不知道他是仇人,否则,怎么会拿钱救他?
他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这段时间,对柳凝梅的讨好起到的效果,不禁时常为自己的智商而感到洋洋自得。
既然那丫头不知道他是仇人,那他就也装不知道好了,等他把钱都弄到手了,她知道也不怕了。
“来人,把四面墙都给我拆了。”
沈昌贵自己累了,就叫管家带伙计进来砸墙。
几个伙计砸起来就快了,不一会儿,一面墙的墙皮就都砸下来了。
屋里乌烟瘴气,完全呆不下去了,沈妍希要扶杨金华出去,可杨金华怎么能放心走?
她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啊,并且马上就要保不住了,而她现在也不能上去阻止,那样就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只能期盼老天给她留住那些钱。
然而,老天似乎并不看顾她,在一个家丁朝着靠向顶棚那里砸了一锤子后,一个布包掉落了下来。
“啊!”杨金华下意识尖叫出声,那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是比她挨打叫得还要尖锐。
沈昌贵却笑了:果然有收获!
杨金华冲上去想要从家丁手里抢过布包,沈昌贵一伸腿,将全神贯注向前冲刺的杨金华绊倒在地。
“啊!”杨金华摔得够呛。
沈昌贵得意地从她身上跨了过去:跟他斗,她还嫩点,哼!
沈昌贵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堆银元,除了银元还有一些民国币和银元宝,沈昌贵估算了一下,至少价值五万多块钱。
哎呀,沈昌贵这些日子以来郁闷的心情,登时就亮快了。
有钱就是好,谁有也不如自己有好啊!
五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啊!
杨金华的眼要瞪出血了。
“老爷,这些钱你不能拿走,我还要留着给明扬娶媳妇,给妍希做嫁妆,你现在连海关分署署长都不是了,没有这些钱,明扬如何结交权贵,妍希如何嫁入豪门啊!”
沈昌贵将那包钱财,放进自己衣衫内里,这样,别人就很难再抢走了。
杨金华的泪眼中流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沈妍希深深蹙眉,却不敢去跟沈昌贵抢,因为她知道他爹会揍她。
沈昌贵装好钱财后,拍拍手要走了,却在走到门口时,一条腿一把被抱住。
接着,杨金华站起来,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凶狠地看着他,小声在他耳边开口。
“你最好把钱放下,否则,我一定会让那丫头知道,你是如何害死他父亲,间接……害死她母亲的。”
“你……”
沈昌贵恨毒的目光,就如同是野兽看到了自己的宿敌,双眼都要冒出火了。
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软肋,他面上不去想,内心里也是害怕被人揭穿的,而如今竟然被自己的妻子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
他本是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恨不得此刻一把掐死她。
“你如果掐死了我,还有妍希,她什么都知道,除非你把全家人都杀死,即便这样,我也在我舅舅那里留了一封信,如果我死了,那封信会通过报社公布出来……”
“你……”沈昌贵被气得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的思想在拼命打架,介于掐死她和不能掐死她之间徘徊。
“爹爹,你别那么生气,我们是一家人啊,呜……你以前跟娘感情不是很好吗?娘替你谋划前途,你们夫妻比翼双飞,羡煞旁人,我们儿女幸福、饱足,从不为钱操心,可现在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呜……”
沈妍希完全一副不能接受现实的伤心模样,还真的触动了沈昌贵,毕竟是自己女儿,他生气的时候会打她两巴掌,但他也并不是希望儿女过得不好,所以,他暂时压下了被杨金华激起的怒火。
他从那包钱财当中拿出十块大洋,递到沈妍希手中。
“这些是给你们母女的零花钱,只要你们以后老老实实的,我不会少了你们的吃喝家用。”
转眸,他又瞪向杨金华,“在我没弄到那丫头的所有钱财之前,如果那丫头知道了那件事,我一定要你跟她……一起陪葬。”
落下这句话后,沈昌贵转身走了。
出了门,他对管家吩咐,“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西厢房去,等这里修缮好了再搬回来。”
“是,老爷!”
怀里端着五万钱财,沈昌贵很快就把不愉快忘记了。
这五万块可真是及时雨啊!
他不但能照样供养沈家的佣人和家丁,还能拿出两三万来投资生意。
至于那个分署署长的职位,他当然是想要的,可现在恐怕没那么容易要回来了,把手里这五万钱财全搭进去也不一定行,这样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最终决定相信柳凝梅的话,不去疏通那个职位了,回头能凭运气官复原职更好,不能就算了。
他打算把心思都用在做生意和哄骗柳凝梅上,他觉得他会收获更大的。
等管家和家丁也都出去了,沈妍希抱着杨金华哭了起来。
“呜……娘,我们以后怎么办?我们还是走吧,离开这个家,去投奔舅公。”
沈妍希觉得继续在这个家里呆着,已经没有希望和前途了。
杨金华却红着眼,咬牙说,“不,暂时我们还不能离开。”
沈妍希诧异,“为什么呀,娘,钱都被爹拿走了,这里还有什么盼头啊?”
“有!”杨金华突然脸色暗沉下去,目光却无比坚定。
“什么?”沈妍希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都小了很多。
杨金华眯了眯眼,神色中透着如同来自地狱魔鬼般的恶毒,“第一,我还要继续……给她熬汤喝。”
“嗯嗯!”
沈妍希立刻就明白了她娘的意思,也跟她娘一样,双眸放射着恶毒的光。
“第二,谁也别想从我手上占便宜,就算要走……”
杨金华的声音更加压低在沈妍希耳边,“我也要把这栋宅子的房契带走。”
沈妍希的唇角立刻就勾了起来,仿佛是又看到了未来和希望,压抑着兴奋说,“还是娘聪明,这栋宅子确实应该我们拿走,当年能买到这宅子,娘你功不可没。”
杨金华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内心有着复杂的情绪翻涌,而这其中,失望为多。
“如果当年不是我精心谋划,你爹怎么可能坐上海关分署署长的位置,又怎么可能赚到一年一万块的俸禄,以及那么多的黑色收入。”
“是呀,爹能坐上海关分署署长,都是娘的功劳啊!”沈妍希附和着杨金华。
她也是看透了,未来她想从她爹那捞好处是不可能的,就连儿子都不可能,何况是她这个女儿,所以,她必须抱紧她娘的大腿,她以后的嫁妆钱,以及豪门梦,全靠她娘为她争取了。
杨金华的声音染上了哽咽,“可是,你爹他不知足,不但不知足,还不知道感恩,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为了钱,会三番五次的打我,而且一次比一次打得狠,他真的是……打得我伤心欲绝了。”
沈妍希听着这话,内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娘,你说这一次爹的雪茄着火了,会不会是有人纵火?”沈妍希疑惑地问。
杨金华深吸一口气,气愤地说,“有这个可能的,可你爹现在是被钱迷昏了头,我说什么他都不信,那丫头说什么他都信,连谁是敌谁是友,他都分不清楚了。”
“娘,那你说她真是柳凝梅吗?柳凝雪真的死了吗?”沈妍希对这件事也很好奇。
杨金华此刻神情有些迷惘,“现在我也不确定了,我总觉得这丫头好像给我们沈家摆了一道**阵,弄得我都晕头转向了。”
沈妍希垂下眸子想了一会儿,突然目光发狠地抬起眼睑看向杨金华。
“娘,猜这些事情太费心力,干脆我们不管她是柳凝雪还是柳凝梅,就一直给她喂鸡汤,送她……归、西。”
杨金华笑了,果然是自己生的女儿,跟自己想得一样。
“要不是你爹总想要她的钱,我早就一次性把她弄死了,现在看来,我也不想她直接死掉了……”。
杨金华若有所思地勾了勾阴鸷唇角,沈妍希聚精会神期待自己娘提出好主意。
“我们现在也很需要她的钱,这次证明了,她确实很有钱,值得我们……等一等。”
“嗯!”
母女俩对视一眼,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随即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阴险地笑,连勾唇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不愧为母女。
深夜的深门宅院中,每个房间里的人,都各怀着自己的心事。
身体虚弱的沈明辉痛苦的弓着腰一动不动,一方面是胃疼,另一方面是心痛,他在想,未来他要如何面对他心爱的“凝雪”。
宋含钰看着背影瘦弱不堪的沈明辉想,沈家谁会第一个死?会是他吗?
柳凝梅站在窗口前,深沉目光凝望着窗外代表着幸福团圆的十五圆月,她的内心越发的孤独、冰冷。
她要快速推进复仇计划,要赶紧离开这让她无时无刻不想到仇恨和悲伤的沈家大宅。
柳凝梅第二天一睁眼,便听到王妈叫她接电话,电话还没接,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她微微勾着唇,内心有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接起电话,她温和出声,“喂!”
“那个……柳小姐,是我!”
一听声音,柳凝梅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果然是皮特,他不敢叫她名字,怕一时忘了,叫错了给她惹麻烦,便叫她柳小姐。
“我知道了,一会儿去找你。”
皮特声音愉悦,“我在房间里等你,五国饭店403号房。”
“好的!”
早饭的时间,杨金华和沈妍希都没有出来吃,大概是心情不好。
沈明辉匆忙吃完饭就赶去上班了。
柳凝梅和宋含钰眼神有一瞬的交流,两人都挺诧异的,沈明辉竟然真的坚持去干打扫卫生的工作了,但两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他的事。
经历了昨天的事件,沈昌贵今天好像重生了一回,因此他换了身打扮,竟然也穿起了西装、皮鞋,上衣口袋还装了一块金链闪闪发光的怀表,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时髦商人的模样了。
吃饭时,沈昌贵便笑呵呵地对柳凝梅说,“凝雪啊,我一会儿去找朋友谈生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明眼人一听就明白,他是想把柳凝梅拉进去,确切地说,是想柳凝梅出钱入股他的生意。
柳凝梅微微一笑,“义父,您现在不是有钱了,还叫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做生意,再说,我待会还要出去见朋友。”
柳凝梅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你已经有钱了,就不要再打我钱的主意;第二,我没想参与你的生意,别想太美。
沈昌贵立刻以笑容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呵呵,好的,你这次不去,等你什么时候想去了,想做生意了,你就跟我说,我随时带你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