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9:49P.M.天气/阴
守护者第一军团,大酋长本队。
北漠,距阿卡胡拉北部边境8公里。
黄沙漫漫,大漠荒凉。
几个风滚草从眼前掠过,天空呼啸的狂风刮起的沙尘在黑夜中浅显了不少。
但远处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尽,战争中无家可归的大批村民随着守护者一起向雨林行进。
一部分村民选择了在荒漠中重建家园,而另一部分选择和雨林大军一同到阿卡胡拉去生活。
李澄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没有干涉他们,他留下了几个雨林信使。随时欢迎他们联络阿卡胡拉,方便雨林在必要的时候向他们提供帮助。
安比戈村的全员向李澄发誓,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卡普里尼都会与阿卡胡拉交好,和雨林携手共渡难关。
至于队伍中的情况,村民们带着在阿卡胡拉能获得新生活的憧憬。而守护者战士们则带着凯旋归来的兴奋,还有对家乡的思念。
史尔特尔在他身边,好吧,其实是李澄自己贴过去的,只要史尔特尔在他身边,他就能神奇的充满斗志。
至于斯维尔呢?他和艾丝黛尔呆在一起,他们似乎变得亲密无间,李澄感觉的出来,喟然长叹——小鳄鱼看来要留不住了。
伽林和秘岩术士,他们或许总是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他们精神了不少,褪去了贩奴者的身份,原来人性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每个人都在战争中磨练出了一股毅力,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他们同仇敌忾,从以前只知道单纯打架的族人,成为了真正的士兵,一支可以守护家园的军队。
在李澄看来,他们担得起守护者之名,正如他当初赋予这个名字的深意。守护这个世界的净土,一片纯洁的、没有世俗污浊权利浸染的雨林。
然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绝不仅仅拘泥于这样而已。
李澄默默想着,给周围的大酋长护卫打了个手势,其人会意。
“停,今天的行军结束!”
“大酋长有令,原地扎营休息!”
“各位,我们明天就能抵达阿卡胡拉了!那里有温暖的家!”
“喔喔!!”
大军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气氛变得融洽,一座座篝火生起,其中似乎蕴含着新世界的希望,李澄突然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中感到伤感。
这群人…在经历和萨克多斯的战争后,还能剩下几个人呢?
或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领袖往往考虑的事情都更多,想着更多艰难的挑战。
李澄忍住自己的黑暗心情,背过身去。
黑云笼罩过来,想必很快就会下雨了。
看着四周正在忙碌的队伍,李澄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有些痒痒的,令他心下警觉起来。
因为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痒’,其实应该是疼,发自骨髓的疼。
但是在他强韧的身体上却感觉不到疼痛,洛尔维斯的强化正在保护他,在弱化这股让人窒息的痛觉。
当李澄撸开手上的羽毛护臂,只见上面坐落着无比邪恶的事物。
——那是一块源石结晶,从手臂上的褶皱上突出,刺破了皮肤展露出它憎恶的面孔,贪婪的吸吮着空气。
它是黑色的。
它代表着矿石病的痛苦,这个世界苦难的根源,无数家破人亡的残酷记忆。
李澄沉下心来。
无数复杂的情感淹没心头。
他的感染开始扩散了,黑色的碎片破体而出。难以忍受的疼痛将会时时刻刻伴随着他,直到把人折磨的不成样子,死在无尽的绝望之中。
当矿石病的病灶真的在身上显现的时候,李澄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三个月吧,自他确诊以来,差不多三个月,他的感染就已经开始蔓延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他几乎经历了每个感染者的危险地带,踩了每一个雷。
触摸源石工业制品。
进入源石环境丛生的荒原。
被源石火炮直接攻击。
被源石武器击伤。
粉尘和源石粉末一起从伤口渗入体内,从口鼻吸入肺部。
换成一般的感染者,恐怕早就完蛋了,现在这种情况或许就已经是在体内神明的影响下,所诞生的奇迹了。
李澄黯然,放下了手臂,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身边的温热,眼神中闪出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不想让史尔特尔看见!
虽然这并没什么丢脸的,但是他仍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患了绝症,不管是出于哪个角度去考虑。
“啧…不用藏藏掖掖的!”
史尔特尔还是看见了,她猛地回过头注视着他,绀紫双瞳中隐有怒意。
“不就是得病了吗,有必要在这里自欺欺人?”
“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这东西一点也不稀奇。”
她似乎生气了,语气很是尖锐,李澄从来没见过史尔特尔对自己这个模样。
她在更多的时候对人都是一股冷冰冰的傲气,不让人轻易接近,自己也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
李澄哑了哑,喉头一哽,突然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开口。
“关于矿石病…你会疼吗?”
史尔特尔闻言微滞,沉默了片刻。
“我没有病灶。”
半晌,她轻声开口:“倒是你,自己状况就不好,现在还有功夫在这里担心我?”
她哂笑起来,露出那股熟悉的嘲弄风格,只有史尔特尔拥有的那种独特距离感又回来了:“真是有趣。”
李澄缓缓舒了口气,朝她一笑:“那就好。”
“……所以呢?”史尔特尔阴沉下来。
“你想说什么?”
李澄淡然自若:“没什么,就是想问一问,如果你也会感觉疼,我会很心疼的。”
“知道你没什么事,我就也不疼了。”
史尔特尔微寂,噗嗤一笑:“随你。”
她走开了,李澄确信,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史尔特尔的脸上似乎泛出一瞬间的惊慌。其中莫名的情感是什么,他不确定。
如果可以。
他真的想和史尔特尔…
李澄想到这里,全身微微颤抖,想要抬起脚步追上去,随即又迟疑下来,最终回归平静。
火红的少女最终走开了。
撤走了身边的温热,他的心也重新冷了下来。
李澄苦笑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他也没有几年可活了,还在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如果给不了幸福,决意走上一条艰难的道路,拯救泰拉的道路。
那就不要轻易说出说什么无聊的许诺了,比情侣之间的唧唧我我还要脆弱的多。
那一句‘我能成为你的剑’,就已经足够了…
李澄想着,突然一阵心血来潮,他抬头仰望着夜空。
天空中漂浮着巨大的乌云,泰拉的天空总是很平静。
他有时会好奇,天空中那总是高悬的,不可名状的灰色圆球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月亮,不是恒星,不是星辰,不是彗星,那不属于任何李澄知道的星体。但它确确实实的挂在泰拉的天空之上,若隐若现可以看见,但只有一片灰蒙蒙。
它被萨尔贡的人们称为‘灰星’,但李澄总觉得,它不可能是“星”这么简单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秘密,比李澄知道的未来还要多。
他走回了营帐,喟然叹出一声浊气,对伊斯科尔战争胜利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荒原中飞过的一批灰鸟正在鸣叫,诉说着大地古老的故事…
世界规律,循环往复,变成永远不会停止的巨树年轮。
黑夜笼罩大地,萨尔贡的人们,又结束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