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隐晦的信号在秘岩术士之间传递,让气氛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两个术士听到声音连忙往中间挤了挤,挡住了他们身后的事物。脸上带着虚假到恶心的微笑,让几个路过的阿达克利斯满脸奇怪。
如果站在旁边仔细倾听,才能发现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悄然酿就,而几个术士手心里也全都是汗。
“……啊,快点挖啊!老三你弄好没有?”
“你当是干嘛呢?用手刨土能快吗?”
老三愤怒的抱怨着,一副你不干活还在那使劲催的意思。“更何况这特么连手都不是,用手肘搁着刨呢!”
“你要是有这种抱怨的功夫早就做完了!”
几个叽叽喳喳的术士让伽林青筋狂跳,他要不是手被捆着,早就过去一人一巴掌了…迫于现状他只好委身在这个泥巴地里,给他们做掩护。
他突然后悔其实应该自己去刨坑,老三的效率实在是有点慢,挖了一晚上才从地面上抠出来一个小土包。照这个速度,这啥时候才能逃出去。
“行了!都快点,你们两个也别瞅着!不是还有脚吗,用脚挖!”
忍无可忍的伽林怒吼出声,让其他几个术士面露苦逼。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刨坑本来就是异想天开了,还要用脚…这还不如手肘呢。
不过自家队长发话,也不好不遵守,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脚扑棱着。把老三气的半死,他们反而把他辛苦刨出来的土又都给扒愣回去了…
老三霎时怒不可遏:“你们几个蠢货!”
“你再骂?”
伽林对这里有些绝望,这四个二货估计指望不上了。他又把视线投向了另一边,忿忿道:“还有你们几个!都去拿木桩磨手上的藤条去!别在那看笑话!”
那边几个正偷笑的术士也被伽林大声训斥,弄得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种坚藤磨个几天估计也磨不断。每次都把手腕弄得血淋淋的。
“队长,要不这个就算了,我们还是刨坑吧…”他们哭丧的如此道。
伽林心下急躁,已经不知道困在这里多少天了,不用说奴隶这回事了。连他们自己都搭在这里了——再不快点脱身,估计就要被戈达当成逃跑的人给处置掉了,自己的家人可还在城市里。
“不行!快点做,磨不开,那就使劲磨!”
说罢伽林也跟个毛虫似的一拱一拱的跑到木桩上下摩擦,这动作美的让他们不忍直视。知道的人明白他是在磨手上的藤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后背太痒了在那止痒呢。
“唉…你们说老大这么卖命图个啥呢?”
“我哪知道…成天被骂还比谁都拼命。”
几个术士低声议论,互相之间做着奇怪的活塞式运动,不过就是手上的藤蔓半点没破损,这磨洋工的效率可称之为越狱鬼才。
“你们说…队长这该不会是那啥吧?”
一个术士悄悄瞄了一眼伽林,后者已经两腿发酸了,正喘着粗气,不过还不依不饶的磨着手上的藤蔓。
几人瞅着他,语气不解。“是啥啊?你说清楚啊!”
“就是、就是那啥啊!”他窘迫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嘀咕道。
“你、你的意思是?”几人好像有点听明白了。
“对,就是那个!”
“噢!”几个人异口同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过其实心里都是懵逼的。
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好像都懂了,也好像都没懂。只有那个说话的术士面色担忧的瞅着伽林,搞的几人心痒痒的但都不好意思问。
被自己属下那怪异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伽林心下大悲,这坎坷的越狱道路可真艰难。看看左面刨坑的那四个货,还有右面做活塞运动的那几个,他血压瞬间上来了,心跳每秒破百了,脑袋也高压充血了。
心想得亏还有几个帮忙挡视线的还算尽职尽责,不然他得当场螺旋三百六十度空中转体给这群蠢货看看,什么叫作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一个滑铲原地爆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几个放哨的都有一个睡着了,就差口水淌地上了。
“唉,不行,队长,这样下去干到明年都出不去!”
几个术士忍不住提出建议,他们也就算是为数不多还长了脑子的人了。伽林泪流满面:“有啥招,说!”
“我们用源石碎片来割藤蔓吧!”那术士这么淡淡道,他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伽林愣了愣,这倒是没问题,比这个活塞运动的效率高多了。问题是上哪搞源石碎片去啊。他质疑道:“你难道身上留了源石碎片?”
他纠结了许久,附近的一个术士隐晦的撞了撞他,冲他使劲摇了摇头,表情也有惊慌。伽林心下大为怪异,死死盯着那个术士。
下一秒,他呆住了。
那术士只是把自己的袖子弄了上去,裸漏出来的纤瘦手臂惨白惨白的,上面还有不健康的红疹,这倒是没什么,最显眼的还是那表层突出一块儿的黑色晶体。
“不要!你…博特!”惊叫出声的术士想要阻止他,但为时已晚,那块源石碎片已经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灰色的术士袍,白色的手臂,黑色的源石。
他是个感染者。
附近的术士都看到了,顿时投向他的眼神变得各不相同,有各种复杂的情感和态度交杂在其中——愤怒、恐惧、担忧、同情、讽刺…还有漠不关心。
死一般的沉默让那个术士几乎弯下脊背不敢抬头去看一看伽林的表情,实际上伽林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愤怒,还是失望?
还是安慰他不要难过?
伽林自己都拿捏不好,他从没想过感染者的事情,他们之中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感染者。
感染者被公会反复明令,作为低贱人群严禁加入任何贩奴队伍。这个孩子已经将自己暴露出来,这相当于死亡判决。
“……你。”伽林张了张嘴,沉重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该死的,我也是感染者,好了吧!”
“*萨尔贡粗口*,给你们好好看看,我们感染者长什么样!”
那感染者旁边的那个术士也毅然决然的把自己的袖子拨了上去。同样是有星星点点的碎片附着在上面,已经刺破肌肤,这恶心的皮肤褶皱让人从生理上感到不适。
“哼,你们要杀我们,也得等从这里出去吧?”那暴躁的术士环视一圈,嘲讽道。
附近有两个术士早就心情不悦,顿时蔑视道:“我们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嚷嚷什么?”
“本来你们这就是快死的人了,还用我们动手?”
另外一个脸色不好的术士也狠狠道:“妈的,上次跟你这个家伙在一块吃饭,晦气死了,没传染我吧?”
“为什么不说出来?”
面对诘难和质问,那率先暴露感染者身份的年轻人面色难看。低眉不语,可能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实自私的隐瞒了一切,甚至可能连累整个秘岩小队。
原本融洽的队伍突然因为这个原因而猜疑起来,术士们纷纷互相打量起来,怀疑对方是不是也可能是“隐藏的感染者”。都稍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气氛瞬间结成冰点。
伽林见状隐隐生怒:“都给我打起精神,干什么,干什么啊?”
“我们不是在公会,这是我们内部自己的事情。”
“谁也不许动我们秘岩术士的弟兄!”
伽林咬了咬牙,看向其他人:“还有谁是感染者!主动站出来吧。”
四下沉默,没人应答,所有人的心情都糟糕透顶,也没人再站出来。
伽林再度诚恳的补充道:“放心,秘岩小队不会背叛抛弃任何人!”
他的话在这里显得很有份量,让那两个感染者稍稍心安,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有几个术士显然满脸惊恐,厌恶的反驳道:“队长,我不赞同留下这两个感染者!”
“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感染的,或者已经和我们呆了多久,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问题是他们会不会传染给我们,还有如果被发现,我们整个小队都要被问责!”
有一些同情他们两个的术士可不这么认为,纷纷出言讥讽道:“那怎么?你要杀了他们?”
“不知道哪天你成为感染者之后还会不会这么想!”
“你…!他们应该离开!这对谁都好!”
“我不同意!凭什么,他是我们的弟兄!”
双方面红耳赤的争吵让伽林难堪极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小队首领是如此无力。面对这样公然的分裂,对小队中感染者的处置问题,他居然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孩子,你是什么时候…”伽林犹豫着,斟酌着问道。
年轻的感染者平静道:“半年前那次行动,我被源石刮伤了。”
“哈?你们听见没有,这孙子他妈瞒了咱们半年!”像是不拱火就活不下去,那满脸讥讽的术士再度大声骂道,唯恐天下不乱。
那暴躁的感染者忍不住看向他:“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孙子,孙子…孙-子!你那两坨被耳屎塞满的东西听没听清楚?”把脸使劲往前伸了伸,挑衅的朝那感染者道。
砰!暴躁的感染者一脚踹在他脸上,“草!垃圾感染者,你还敢打我?”
“来,有种你过来,来!”那暴躁感染者奋力向前拱着,把其他人看的愣愣的。
两人的厮打让伽林暗骂白痴,阴阴说道:“赶紧把他们两个隔开!想把当地人引来吗?”
一堆术士在眼前扑腾来扑腾去,犹如一群搁浅的咸鱼,伽林喟然长叹:“都不要吵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得出去以后再解决。”
“博特是吧…你把源石碎片伸过来,我们切碎藤条逃出去!”
术士们面面相觑,各怀心事的沉默下来。
咔嚓!藤条被他手上的碎片割断,伽林看着自由的双手,视线有些模糊。
“队长,你自由了。”年轻的感染者笑了笑,谈笑自若。
“是啊…”伽林有气无力的应付道,他恨不得现在他还在被捆着逃不出来,也不希望队伍里出现这种事情。
既然这样,那就逃出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