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般无奈地坐在那具尸体旁,将嘈杂的车笛与火焰的燃烧抛至九霄。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惨剧依旧如期而至。
就坐在那儿,双手痛苦地捂住滚烫炽热的面部。
敛眸,咬牙,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卫道士”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和痛苦。
因为长久以来,他一直坚信自己是对的。他杀人,毫无波澜地扣下扳机,对目标的惨叫与嚎哭熟视无睹,奖章与津贴拿得手软,仿佛家常便饭。他以为杀戮可以填埋仇恨,抚平愤怒。
他错了,错的一塌糊涂,这时他才明白,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之人的离去。
他才明白,戴尔莉娅,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你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脑海里的声音这么问着,幻觉里的女子**着双脚,披着一头纸色的长发,坐在我的身旁。
“是的,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想哭,却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仇恨,我会带着仇恨,走完这荒诞不经的一生。
但他们的死让我看清了许多。
杀伐,会解决许多问题,可最终,它只会解决你自己。
过去
火焰覆盖了桥梁,吞噬了周遭的所有。
远处,传来人们的吼叫,还有许多我无法分辨出的尖啸。
渐渐的,意识重新回到大脑,指尖在地面上微微摩擦,好似在感叹,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还活着。
好热……好痛,头……
我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画面开始由黑变灰,慢慢变回原有的色彩。
都不知道自己飞出了多少米远……
“咳……”我支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衣服已经磨破了,皮肉也竟是些灰尘与擦伤。
“唔……咳咳……”是钱的声音。
“老东西……”我口干舌燥地低声呼喊着,连滚带爬地向那堆钢铁废墟走去。
“咳咳……”
“该……死……”
当我爬到车前,却看见钱倒在那里,腹部被钢筋贯穿,大量的鲜血泉涌而出。
“咳……咳咳。”他还在咳血,嘴巴已经变得通红。
“挺住,挺住老不死的。”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边。
“别!管!我……”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吼道,“杀了彼得维奇,别让他跑了!”
“可是你……”
“快去……咳咳。”那人大手一推,将我弄倒在地。
“去……”钱咬牙切齿地说着,“不能让这么多人白死!”
我跪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等着……”
终于,算是缓过神来了。
弓着腰,我开始一瘸一拐地朝彼得维奇的车子走去,可没走到两步,就因为体力不支,再度倒下。
“咳……咳咳,杀了……他。”
莫名其妙的话语从我的口中说出,站起来,掏出匕首,继续走。
“叮,叮叮。”
那只毛熊倒在地上,捡起了散落在一旁的手枪,瞄准了我的脑袋,可惜,我赌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一刀,两断。
那人的胸口变成了一个血窝,抽搐几下之后,便再也没了声响。
“不对,不是他,不是……”我控制住撕心裂肺的头痛,亦步亦趋,缓慢地向前走去。
万恶之源,就倚在那张已经报废的车子上,同样的虚弱不堪,同样的手无寸铁,同样的孤立无援。
“杀……”只觉得手中的匕首阵阵发烫,愤怒,仇恨,这些驱使我苟活下来的情绪再度融合在一起。
一步,再一步,慢慢地,走近我的目标,那刀刃上的鲜血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鲜亮无比。
“你们……罪有应得,你,还有你那无情无义的长官,你们都该死。”
我没工夫听死人废话。我其实想这么告诉他。
我还在前进,跟他只差一两米的距离。
“你们迟早,会被我的族人惩罚,把你们这些杂碎的尸体丢到冻土上喂狼……”
说够了吗……
我自以为是地想着,举起了刀。
下一秒,他反击了。
当匕首银光一闪,向下挥动之时,他用手臂抵住了我的腕节,动作之快,根本就不像一个被卷入爆炸中的伤员。
没给我喘息的时机,彼得维奇顺势扣住我的手臂,两手用力一挥,我整张脸便和汽车框架碰了个正着。
“叮叮叮叮叮……”好不容易才稍有退散的耳鸣眩晕再次涌出脑海。
完了……
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眼皮一沉,我便倒在地上,短暂地失去意识。
“可恶……我必须……站起来。”意识像是只心急火燎的催命鬼一样,吼叫,咆哮,倒数着生命的最后几秒。
可我已经,没有气力了。
是什么时候,才从黑暗中醒来的?
“几年前,只是眨眼间,我的战友们就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觉得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下雨了吗?
“那时我甚至忍住将我蚕食殆尽的烈火,都不愿去相信,我的陛下为了权衡,屠杀了我们,我的长官为了活命,背叛了我们。但我相信,他们都会死在我的手上,一个接着一个。”
是彼得维奇的声音……
我睁开眼,模糊的场景里,一张因为烧伤而极度扭曲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人的颜面,一半是铁,一半,则是残缺不全,沟壑纵横的肉。嘴皮已经完全燃尽,只露出瘆人的牙齿,一颗浑浊的眼珠,就镶嵌在这张支离破碎的脸颊之上。
“会死的……”我的双手在周围反复摸索着,想找些东西来保护自己,结果,可想而知。
“这次,我没杀掉他,但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所有吃干抹净,那只是时间问题,明天,你,还有我的国家,就会多出很多*志愿者*和*爱国者*,走上和我们一样的道路,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呼……呼……”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彼得维奇的左脚就踩在我的胸膛上。
“咔嚓……”他扒出腰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的眉头。
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我从未那样害怕过,想驱动身体,逃离险境,可早已找不出一丝力气。
“再见,钱叡霖的属下。”
“嘭!”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