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又是那种,一模一样的感觉,以血洗面。
只是,这种残酷场景的缔造者,变成了我。
我呆住,看着她不可思议的眼神,白烟渐渐的枪口,血流如注的颈部。
那颗子弹,镶入她的动脉,成为接下来几年里,我罪恶的源头。
她缓缓地倒下,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就仿佛被魔鬼拖入地狱中,拼死挣扎的亡灵,渴望获得人世间难能可贵的空气。
那只拿枪的手不断颤抖着。
惊恐着。
彷徨着。
脑海里,一个声音似乎在对我低吟。
“杀人犯。”
“不,我没有!不会的!”我反驳他,向那女人扑去。
“唔!唔唔唔唔!”她挣扎着,赤红的血,不断从她的嘴角流出,她抓狂着,犹如死神镰刀下即将被带走的生灵。
“呼吸!呼吸!”我使劲按压住已经决堤的伤口,然而,那只是徒劳,那依旧无法阻止女人的脖子变得湿润。
“额!额,额,唔!”她没有去顾忌即将来临的地狱,一种执念,在强迫着她。
拽住我的手,向自己的胸口挪去。
直到几分钟后,生命消退。
她死了......
就那样看着,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那摊使人头晕目眩的血迹,还有那双空灵无形的眼睛。
我的手,依旧颤抖,鲜血淋漓,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得到那似有似无的温度。
“唔......唔......”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漫无目的地摸索,解开那人上衣的领扣。
接着,就从她的内袋里,翻出了,那张已经血迹斑斑的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本应有它的温馨与暖意,此时此刻,却......
我破坏了它!
“不......我......”我捂住脑袋,觉得奇痛无比,靠着墙体,缓缓坐下,我不想接受那个事实,关于我杀人的铁证。
“呼,呼,呼......”我想让心脏停下,在这窒息的房间里。
世界安静了,听不见传呼机里军队的呼叫,走道里黑与暴徒的缠斗。
“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喉管破裂与男人惨叫的声音,黑得手了。
她是如何将那壮她几倍的歹徒杀死的,我不知,也不想去了解。
我只知道,我的双手沾满鲜血。
“我杀了她......我杀了她......”那是名为软弱的镇魂曲,是每晚陪伴在我枕边的恶灵。
“咳,枫!”黑依附着墙体站了起来,语气里有着担心与恐惧。听起来,她也伤得不轻。
“呼!谢天谢地,你......”她走到门口,看着倒下的是毒贩并不是我,心里那悬在空中的石头便被放下,可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怜悯。因为瞥见了我,那空洞无物的眼神与表情。
“......”
“抱歉......”那是黑有史以来第一次道歉,当然,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她知道,我性情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懦弱,我下不去手,我,是她心目中,那类与锡兰一样,“理应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脏手的活,她想过,由自己来为枫家少爷承担,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老......老师,我......”我转过头,可看到的,是一副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除开手掌会沾染血迹,她的脸,那嘴唇的下方,直至胸脯,全是暴徒的血液,活生生的成了一个血人,又好似从地狱里回魂的猛鬼,索取着,世人的性命。
她是怎样干掉对手的呢?用匕首,刺入敌人的颈窝。
两小时后。
我瘫坐在警车边,不去管那刺耳的警笛,不去看那闪眼的警灯,不去理,那一批又一批,白布掩盖的尸体。
因为我知道,那之中,有一份罪孽,属于我。
“呼。”萎靡不振的我长叹一声,看这水雾在灰色的傍晚里消散殆尽。
那张血迹斑斑的褶皱照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索性便把它拿在手里,即使这双不争气的手依旧在颤抖。
仔细看罢,一张清晰度极差的黑白照片,一男一女,各自抱着襁褓,左右则被大一点的孩子包围。
啊,曾经那和谐的一家呀。
翻过来,能看见几行已经被血染的模糊不清的字迹。
“砰!”有人在踢我。
“唔额。”我迟钝地抬起头,满身包扎的黑站在我的面前,双手都拿着杯装咖啡。
“要吗?”
“谢……谢谢,但我……”
“喝不下?”
“……”
“听着,一段时间里,这很折磨人,我知道的,但你必须撑下去。”她将咖啡放在我的一旁,“你失手杀人,我有责任,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不继续这样煎熬下去,去看心理医生吧,不要学校的,人,我来给你介绍。接下来的任务,你不要再执行了,休息两天。”
“老师……”
“我告诉你,一旦身上有了血,你就已经不干净了。”她转身离开,“你要做的,是不要让自己这样,继续下去。”
看着黑渐行渐远的背影,目睹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融入不见五指的黑暗,那时的她,相比平常再温柔不过了,她是如此的反常,像一个百发百中的预言家,指引已经处于脱轨边缘的我。
可惜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够亲手改变的。
人,各有命。
过去
1085年10月22日“失手”发生一天后
“啊啊啊啊啊啊!“
阳光,好刺眼,一夜了。为什么耳边,还是那么个女人的惨叫声……
“枫?枫?”
“啊?啊?干嘛。”
风笛晃了晃手中银白的汤勺。
“你怎么了?”陈怀疑地看着我,“从今早开始,你就这样魂不守舍的。”
“是啊!你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吧!”风笛好奇地看着我,撩了撩被微风吹乱的橙纤发。
忘了介绍她了,那是陈的室友之一,在学院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用知己二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顺带一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变成了三人一起共享三餐。
别急,后面还变成了四人,因为老亨也加了进来,呵,谁知道他是不是居心叵测呢。
“昨天的任务,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有……就是,晚上没睡好。”
“是吗?”
“……”面对陈这亦步亦趋的追问,很快我便到了进退维谷的局面。
“嘛嘛!肯定是被你那教官骂了是不是?嗯?来!尝尝风笛的招牌红麦粥!保证安眠舒心的说,喂喂喂!你们什么眼神啊!可不许拒绝啊!这红麦可是我瞒着宿管老师偷偷种的,可不容易了!”
“对,瞒着宿管老师施肥,把我们那层楼都弄的臭气熏天,你那也叫瞒着?【风笛同学,我要求你立马处理掉这些作物,作为惩罚,这星期的考勤分全部扣除】。”陈冷嘲热讽着。
“那……那是失误!我原来都伪装的很好的!”
“吼,伪装的很好,是指把种子撒在过道的公共盆栽里,让作物和植物浑然一体,为养分争的你死我活是吗?”
“为养分,争得你死我活……吗?”我呆然地想着,却也能注意到,陈细腻入微地怀疑眼光。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嘛!”
“麻烦问一下。”事到如今,我也只有逢场作戏,强颜欢笑,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总之,就是不能被陈看出端倪,“我可以拌着你头上的角吃吗?哈哈哈,哈……哈……(风笛的角莫名其妙像个面包)。”
虽然笑的有些勉强,不过在话音一落的那刻,我后悔了,光想着伪装,没发现,自己正在雷区蹦迪。一个大大的危,犹如当空烈日,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