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金乌西坠, 天际勾勒出一抹墨蓝,厚重的云层滚滚翻涌,校场上吹着微凉的风。
张忆舟疼得脸色苍白, 大颗大颗的汗渍淌过脸颊溅落到草地里, 殷西辞手上拿着蹴鞠, 有些紧张的看着萧琼华。
一直以来, 她在萧琼华眼中都是完美的温柔形象。
“阿琼……”明明现在受伤的人是张忆舟, 可殷西辞却表现得比他还要楚楚可怜, 她吸了吸鼻子, 眼神氤氲着薄薄的雾气,语气无辜又自责:“都怪我, 要是我注意点,张同窗也不会摔倒受伤。”
她低垂着头,懊恼的咬唇, 那可怜的小模样都快哭了,“阿琼,都是我的错, 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萧琼华就吃她这套, 赶紧伸手抱了抱殷西辞, 轻声安慰道:“你也是为了帮他训练,何错之有?别哭,不是你的错, 我干嘛怪你呀。”
“可……可是……”殷西辞微微颤抖, 一副良心难安的样子, “张同窗毕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踢蹴鞠难免会受伤,这点小伤没事。”
“真的吗?”
“嗯,我骗你做什么。”
张忆舟看着殷西辞,99z.l 没想到她会顺坡下滑,将局面一举扭转。
如意算盘落空,张忆舟只能以退为进,他本就带着书生气,看起来也比其他男子柔弱。
“想来殷同窗也不是故意的,先前那番话,倒显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忆舟故作大度,咬牙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我不怪殷同窗,是我自己实力不够。”
同为男子,殷西辞怎么会看不出眼前这朵大白莲在算计什么?
她用指腹揉了揉额角,婀娜窈窕的身段摇摇欲坠,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萧琼华连忙把人扶着,瞬间紧张起来,“西辞,你怎么了?”
“许是帮张同窗训练太久,吹多了风,这会我有些头疼。”殷西辞虚弱的靠着萧琼华,一副病弱西子样。
张忆舟:“???”
他们训练也才开始没多久吧?
“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怎么也不爱惜自己?”萧琼华有些生气。
殷西辞立马给自己贴上舍己为人又懂事友好的标签,天真道:“我两既是同窗,当然得互帮互助呀。”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抬眸柔柔弱弱的看着张忆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炫耀。
无形的硝烟往往是最激烈的战场。
张忆舟惨败。
萧琼华担心殷西辞的身体,决定先送她回去,于是把训练检查的重任交给林钊缙。
林钊缙拍了拍张忆舟的肩膀,叹气道:“你是不是喜欢萧琼华啊?我劝你还是歇了那心思吧,殷西辞不像你表面看着那么好欺负。”
张忆舟低着头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此,林钊缙的叹息声更重了。
回去的路上,凉风吹得人发颤,殷西辞环抱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搓了搓,似乎想暖和下自己。
她怯怯的看了眼萧琼华,茶里茶气的说了一大堆:“阿琼,我现在已经不头晕了,你还是回校场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行,我先送你回去,万一你待会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很清楚。”殷西辞咬了咬嘴唇,又道:“而且……”
“张同窗现在伤得比我严重,他比我更需要你。”
温柔,体贴,懂事,永远为他人着想,这些品质合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获取他人的怜惜。
萧琼华一听更不愿意抛下她,语重心长道:“西辞,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这毛病改一改,不能总是委屈自己,想着别人呀。”
她皱皱眉继续说:“再说了,我跟张忆舟又不熟,我干嘛要对他那么好。”
“你再把我往外赶,本公主可就生气了。”
殷西辞眼底盛满笑意,可怜的垂眸,“噢,我不说就是了。”
她亲昵的挽着萧琼华的手臂,歪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甜丝丝的说:“阿琼别生气。”
鼻翼边萦绕着淡淡的药味,混着浅浅的一缕清香,综合起来闻着倒挺舒服的。
萧琼华捏了把殷西辞的脸,拉着她的手手回住舍。
眼看着临近99z.l比赛,蹴鞠小队的训练日益加重,萧琼华这些日子以来闹腾得太厉害,且热了累了就喝凉水,全然忘记自己葵水将至。
来葵水的那日清晨,萧琼华感受到不受控制的热涌,紧随而来就是钻心似的绞痛。
芙蕖给她准备热水清洗,换了干净的衣裳后,萧琼华捂着肚子蜷缩在矮榻上,身上裹着厚实的被褥。
殷西辞挎着布袋走进屋,看到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还以为萧琼华出了什么事,连忙三步作两走过去蹲下,握着她的手问。
“阿琼,你怎么了?”
“我来葵水了,好痛。”萧琼华疼得嗓音颤抖。
女子每月都有那么几日会来葵水,殷西辞把挎在身上的布袋取下放在旁边,作势要替她瞧瞧。
“我躺会就好了,你先去学堂吧,别迟到了。”
“不碍事,晚些我会向夫子禀明缘由。”
殷西辞先替她瞧了瞧,又问了些问题,找到症结所在,写了方子让芙蕖去拿药煎来。
萧琼华喝了好几杯热水都不管用,疼得额角满是细密的汗渍,殷西辞揽着她,掌心揉了揉她的肚子。
她的动作温柔有力,掌心温热,揉着很舒服,萧琼华感觉要好些,身子往里挪了挪,虚弱道:“你上来躺着吧,这样坐着怪不舒服。”
殷西辞褪了鞋袜,侧躺在萧琼华身边,把人搂进怀里,掌心隔着外层的衣物,力道正好的揉着她的腹部。
萧琼华阖着眼,又贴近几分,手臂圈着殷西辞的腰,一副要挂在她身上的模样。
芙蕖煎好药端进屋,殷西辞哄着萧琼华喝下,许是来葵水后太虚弱了,萧琼华抱紧殷西辞,瓮声瓮气道:“我想睡觉,你陪我……”
“好。”
矮小的榻上,殷西辞一直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她垂眸看着萧琼华已经入睡,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一遍遍轻柔着她的肚子,丝毫不知酸痛。
萧琼华这一睡就直接睡到夜幕降临,醒来肚子不疼了,但身边早已没了殷西辞的踪影。
芙蕖点了烛灯,没过多久殷西辞就回来了。
萧琼华穿着素白微厚的里衣,墨发披散在身后,她跌坐在矮榻上,看到人回来,扬起双臂,焉啾啾的问:“西辞,你去哪了?”
“我去夫子那给我两请了假。”
殷西辞走到她身边,弯腰把人托进怀里,掌心顺着她后脑勺的发丝,语气含笑:“怎么?想我了?”
“嗯……”
别看萧琼华平日里生龙活虎,闹腾起来能把人折腾死,一旦她哪不舒服,浑身都提不起劲,还要人哄着顺着护着。
“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饭菜。”
萧琼华的下颚抵着殷西辞的肩,她微微偏头,左侧的脸颊枕着殷西辞,正面对着她的脖颈,吐息间温热的气流尽数扑洒在她的颈项。
“不想吃,没胃口。”
颈边萦绕着温热的香气,像是细密的钩子轻轻挠着尾椎,酥酥麻麻的。
殷西辞拢着她肩的手臂紧了紧,又问:“那要99z.l不要再休息会?”
“睡不着,不困。”
“那我给你针灸?”
这些日子以来,殷西辞每天晚上都会给萧琼华针灸,眼见她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淡,用不了三四日便能消得差不多。
“……”萧琼华早晨才经历了葵水的折磨,晚上不想再体验针扎的滋味,她抱着殷西辞的脖子,拼命往里拱,嘴里囔囔着:“不要不要,今天就不针灸。”
又撒娇又耍浑,折腾得殷西辞没辙。
“好好好,今天不针灸了。”
“嗯……”
殷西辞抱着她,无奈又叹息。
没一会儿,萧琼华贴了贴殷西辞的脸,“西辞,我想听话本子。”
“好,我去拿书。”
殷西辞从架子上取了本萧琼华经常看的小书,又搬了张小凳子,准备置在矮榻边,然后坐着给她讲话本子。
谁知萧琼华黏人得紧,非要把人往矮榻上拽,最后两人挤着一张小小的榻子,萧琼华依偎在殷西辞怀里,把玩着两人的发尾,悠哉悠哉的听小书上的故事。
殷西辞单手拿着小书,嗓音温柔清润,咬字清晰,听得人格外舒服。
她时不时把滑下去的被褥往上提,盖住萧琼华的身子,免得她着凉。
萧琼华听着听着注意力就分散了,“西辞。”
“怎么了?”话音伴随着翻书声,萧琼华看到眼前那截手指修韧漂亮,骨节分明。
她伸出自己的手,跟殷西辞的比了比,掌心贴合,“我发现你的怀抱躺着好舒服呀。”
萧琼华感叹着,不是那种柔软的,反而是一种她说不出的感觉,若真要形容……
好像还挺有安全感的。
殷西辞也没再念故事,垂眸望着依偎在她怀里的人儿,掌心处还有她贴过来的小手,“那阿琼喜欢吗?”
“喜欢的。”
萧琼华动了动,在她怀里寻了个更好的位置依偎着,她看到原本只是贴合的掌心,被殷西辞的手指侵入指缝,转而变成十指紧扣。
那一刻,萧琼华感受到素来温柔的殷西辞也有强势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