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墨蓝的天空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打芭蕉,清脆泠泠。
萧琼华彻夜未眠, 等到破晓时分, 便唤来芙蕖为她梳洗更衣, 收拾完自个儿后, 她撑着油纸伞去了大理寺。
丞相独子被杀一事非同小可, 大理寺今日审问嫌犯殷西辞, 堂上, 官兵位列两边,腰间配着侍刀, 脸色严肃冷酷。
大理寺卿穿着官服走到堂上坐下,拿起桌上的惊堂木一拍,正气凛然道:“把嫌犯殷西辞带上来!”
作为嫌犯, 哪怕萧琼华昨晚为她争取好吃好喝好住,但带到堂前审问的时候,依旧免不了要戴上手铐, 这样也能防止出意外。
萧琼华看着殷西辞走进来, 见她好好的也没有受伤, 心里放心了些。
殷家这次前来的人是老太君和丞相夫人。
尤其是老太君看到殷西辞的那刻,满脸憎恨厌恶,恨不得把她掐死, “殷西辞, 你怎么那么狠毒, 殷傅怎么说也是你大哥,你竟然敢谋杀抛尸,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你怎么说话呢?我家西辞温柔善良, 连小动物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萧琼华瞪着老太君。
“肃静!”
大理寺卿又拍了下惊堂木,“殷西辞,本官问你,你到底有没有谋杀殷傅?”
“没有,我是被人诬陷的。”
“你撒谎!”痛失亲子的周茹对大理寺卿说:“大人,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就是殷西辞杀的人!”
“既然如此,传证人!”
所谓的证人被99z.l带上来,是位苍老年迈的老人,他佝偻着背,骨瘦如柴。
“草民叩见余大人。”
“殷夫人说你可以为他们作证,证明殷西辞杀了殷傅?”
老人看了眼旁边的殷西辞,用枯槁似的手指着殷西辞。
“大人,就是她,当初杀害了殷傅,草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老太君闻言,恨恨道:“大人,你都听到了吧,对于这等蛇蝎心肠的人绝不能轻饶,就该将她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就凭片面之词还想定罪?”萧琼华冷笑,对大理寺卿说:“大人,既然殷家有证人证明西辞杀人,那我也有证人,可以证明西辞没有杀人!”
“那能证明殷西辞的证人又在哪?”
“我就可以证明。”萧琼华道。
“你两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人!”老太君一直以来都对萧琼华有偏见,以前是碍于她宸公主的身份,以及帝后二人对她宠爱有加,现在她算什么?只是一介平民罢了!
萧琼华也看不惯这个老太婆,虚伪挑剔又恶心势利,她讥笑道:“行,我这个证人不够有说服力,那我再多提几位证人总可以吧?”
大理寺卿很配合的询问她:“萧琼华,你还有什么证人?”
“此番前往垂杨县历练,同行的人还有护国公府二公子林钊缙,靖王府的宛禾郡主,卫国九皇子卫听柏,文山书院上一次考核第一名的许知巧,以及另一位同窗张忆舟!”
“我一个人可以做假证,那他们加在一起呢?总不可能还是假证吧?”萧琼华说过会保护殷西辞,她就要说到做到,任何人都休想越过她去欺负小温柔!
她娇纵归娇纵,但到底是皇室出来的公主,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摆起架势来不输别人。
萧琼华步步紧逼老太君和周茹,冷笑着继续道:“而你们所谓的证人只有一个,说句不好听的,也不知道你们从哪找来的帮手想要故意栽赃。”
“你——”
眼见周茹要跟萧琼华吵起来,大理寺卿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来人,将萧琼华方才所说的证人通通带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殷西辞扭头看着身边的老人,他佝偻着背,耷拉着头,肤如深褐,露出的那双手干枯如秋败的树木。
殷西辞微微挽唇,温温柔柔的问:“老爷爷,您再好好瞧瞧我,真的是我杀的人吗?”
“西辞,这老头帮着殷家栽赃嫁祸你,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客气!”萧琼华就很不高兴,她家西辞怎么能这么温柔善良,别人都欺负到她跟前来了。
她欲上前拉开殷西辞,殷西辞戴着手铐,站着不动,握着她的手。
老人听到殷西辞的话,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很快低下,还是刚刚说的话:“就是你,就是你!我亲眼看到人就是你杀的,不会有假。”
“你这臭老头休要胡说八道!”萧琼华凶巴巴的警告。
周茹“呵”了声,“殷西辞,你都听见99z.l了吧,你这次逃不掉的!”
殷西辞没有跟她们说话,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审视面前的老人。
她眼中带着难以捉摸的笑,说话也奇奇怪怪:“老人家,您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轻飘飘又温柔的嗓音,让人听了都觉得她是个无害的姑娘。
“殷西辞,你也就只能抓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来歪曲事实了。”老太君对那个证人说:“你抬起头看着殷西辞,让她心服口服!”
老人犹豫着,慢吞吞的抬起头,对上殷西辞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似温柔极了,实则里面蕴藏了什么,根本无人知道。
周茹嘲笑她:“殷西辞,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殷西辞盯着老人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对大理寺卿说:“大人,民女有证据证明这位‘老人家’根本不是所谓的证人。”
“西辞你……”萧琼华面露惊喜。
她绕到老人的另一边,啧啧道:“我就说你是殷家请来做假证的,真是为老不尊,你也不怕你随意陷害别人,然后遭报应吗?!”
大理寺卿说:“殷西辞,你有何证据啊?”
“大人,我们面前的这位‘老人家’乃易容后的面目。”
周茹听了大笑:“殷西辞,亏你说得出这等荒唐话,易容?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对他们普通人而言,像那种邪术离他们很远,大家都没见识过。
“我倒要看看你这张面皮下藏的是什么模样!”
萧琼华抓着他的后领,正欲动手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撕下他的人皮面具,却不想那人迅如疾风,像泥鳅似的躲过。
这一看,哪有半点老人家的模样?
大理寺卿喝道:“来人,将他拿下!”
“阿琼,过来。”殷西辞怕萧琼华冲过去抓人而受伤,连忙出声把她叫回来。
萧琼华顿住脚步,想到她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得需要她的保护,于是回到殷西辞身边,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
“西辞,你别怕,我保护你!”
借着那些官兵在抓人,场面有些混乱的时候,殷西辞藏在袖口的手腕微动,几枚细若银丝的暗器飞出,直接击中那人的死穴。
只见他像中邪似的,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然后被官兵抓住。
手铐烤着自己,殷西辞不方便行动,她说:“大人,可否为我解下手铐,我也好揭开他的真面目。”
“嗯。”
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有人上前解开殷西辞的手铐,她恢复自由,走到那人面前蹲下。
萧琼华在旁瞧着,只见殷西辞的手像变戏法,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没过多久,指腹捻起额角一侧,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那张人皮面具。
萧琼华好奇的凑近,其他人则是一脸震惊,没想到真如殷西辞说的那样,这人是易容的!
面具下的长相就很年轻了,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
大理寺卿拍着惊堂木,质问老太君和周茹:“这就是你们的证人99z.l?”
“这……”老太君也很难堪,谁知道会是这样?她们也都被骗了。
周茹还在负隅顽抗,“大人,这世上哪有什么易容,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殷西辞搞的鬼,她一定使了什么障眼法!”
“你这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真相就摆在面前,还能容你胡说?”萧琼华也不甘示弱。
“肃静!”
大理寺卿问:“殷西辞,你是如何知道他是易容的?”
“民女精通医术,曾研习针灸之法,对人的构造很熟悉,他虽然能易容,改变自己的模样,但眼睛却变不了。”
“他的眼睛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这些话说得不卑不亢,听着就感觉有些道理,可是但凡懂得易容,或者在易容之道上精通的人,都知道殷西辞这话是在胡诌。
不过对于门外汉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了。
萧琼华率先鼓掌,冲老太君和周茹嘚瑟道:“没见识也就算了,要不是我家西辞学富五车懂得多,今日就要蒙受不白之冤!”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大人,我认为她们随意找来的证人已经对西辞构成伤害,理当按诬陷罪论处,要我说就该给她们一个教训涨涨记性!”
“萧琼华,你别太过分了!”周茹警告道。
“谁过分,还不是你们殷家先挑的事!”
这时,身穿官服的官兵走进来,抱拳道:“大人,证人们皆已带到!”
林钊缙等人走进公堂,萧琼华就像看见帮手似的,兴奋道:“你们快告诉大理寺卿,当初在垂杨县的时候,西辞都和我们在一起,根本没有杀害殷傅。”
大理寺卿看了眼萧琼华,对她跳脱的行为很无奈,但说话的语气对比其他人也柔和不少,“肃静。”
“噢。”萧琼华抿着嘴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不说话,也不妨碍他办案。
大理寺卿问:“林钊缙,卫听柏,萧明玉,许知巧,张忆舟,你们是否都能为殷西辞作证,证明她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