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明明萦绕着温热的气流, 但那番话淌过的时候,萧琼华浑身泛起阴冷,像是被人摁着脑袋灌入冰水里。
刺骨的森寒穿透四肢百骸, 顺着血液和经络蔓延全身, 最后像只巨手狠狠攥爆心脏。
萧琼华的脑袋嗡嗡作响, 耳朵也是闹哄哄的, 窒息缠着她, 就像深海里的水草要把她拉入深渊, 万劫不复。
‘你掉下山崖毁容, 也是父皇设的计’
父皇设的计……
她急促的呼吸着,这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萧隽紧紧从背后抱着她,感受到她颤抖得厉害。
他歪着脑袋,视线像黏腻的毒蛇, 一寸寸滑过萧琼华的侧脸。
萧隽笑道:“想不到吧,你以前尊敬爱戴的父皇,竟然会心狠得要了你的命。”
虽然是借他的手来铲除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到底还是心狠。
“琼华, 你看, 这个世上没人会爱你,只有朕,只有朕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萧琼华听到两个惊天大秘密, 她除了震惊之外, 更多的是痛心疾首。
听到萧隽的话,她慢慢回过神,鬓角吓出的冷汗沾着碎发贴在脸上, 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她伸手死劲掰开萧隽的手,踉跄着走到圆桌的对面,萧琼华撑着桌面,抬眸望向萧隽,勾唇冷冷道:“萧隽,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借这些事来击垮我吗?”
萧隽不可置否。
“你跟萧麒都是同路人,你们都一样恶心!”
“不,朕可99z.l跟父皇不一样。”萧隽绕过圆桌,还想对萧琼华动手动脚,结果对方却一再躲开,甚至拿起茶壶砸他。
萧隽歪头侧身躲过,茶壶掉在金砖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
他目光冷冷的看着萧琼华,警告道:“琼华,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朕现在对你好,是因为心里有你,只要你乖乖的,朕不仅立你为皇后,以后还立咱们的孩子为太子!”
“朕对你,一定比殷西辞对你还要好,你会很幸福的。”
“滚!”
萧琼华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恶心肮脏,又抄起两只茶杯砸向他。
萧隽接连躲过,脚边碎了一地瓷片,他阴沉着脸道:“你闹够没有?!”
“没有!”萧琼华的脾气向来如此,她娇蛮任性起来,鲜少有人受得了。
她现在看萧隽哪哪都不顺眼,恨不得把这像长在臭水沟里的蛆虫给砸死。
萧琼华左右瞧了瞧,看到趁手的东西通通砸向萧隽,用撒泼似的语气高高在上道:“就凭你也敢染指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疯子!”
萧隽躲来躲去,最后直接甩袖离开正殿,背后传来落锁声,他气得脸色发青,没好气道:“给朕看着她,既然她这么喜欢闹腾,断她三日水粮涨涨记性!”
他就不信,没了翅膀的金丝雀,还能翻天不成,受了惩罚遭了罪,到时候自然会哭着跪着求他怜爱。
与此同时,先前得令的内侍,带着萧隽的回复来到重思门外的一处小殿,殿内,林钊缙等人正在休整。
内侍捻着兰花指行礼,“如今夜已深,宸公主已经安寝歇息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歇息了?”萧明玉哼笑着,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这才什么时辰?天刚黑没多久,她萧琼华可不是早睡的主。”
她们以前素来不对付,为了整倒对方,可把彼此的饮食作息以及行踪爱好都扒得透透的。
这世上,猪可以上树,萧琼华绝对不会早睡。
萧明玉问:“你告诉本郡主,是不是萧琼华不想见我们,所以故意这样说的?”
“郡主,奴才这也是按吩咐传话。”
话已带到,内侍也没有多待,而是弯腰恭敬的退出小殿。
萧明玉道:“真是奇了怪。”
“或许是先帝驾崩,琼琼太伤心疲惫了,所以……”卫听柏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明玉无情的打断。
“呆货,得了吧,这不可能,萧琼华精力好着呢。”萧明玉阴阳怪气道:“她以前有一次,头天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腿,第二天还能拿着鞭子追我一整天呢。”
林钊缙说:“按理来说我们跟萧琼华也算生死与共的朋友吧,我们大家都来了,她没道理这么冷淡,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萧琼华那传出来的。”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盯着他。
林钊缙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许知巧沉吟道:“如果真像这样,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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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琼华被囚毓秀宫的消息,被萧隽勒令不许往外传,所以除了他的心腹们知道以外,外人一概不知。
与此同时,在萧隽的推波助澜下,有关殷西辞和萧琼华之间被人唾弃的感情也在都城内愈演愈烈,随处可闻众人对她们的厌倦恶心。
萧琼华被萧隽断了三天水粮,期间那扇紧锁的殿门从未被打开过,她又饿又渴,再加上夏季炎热,最是需要水,三天不曾饮用,萧琼华的嘴皮都开始干涸。
她抚着鬓角坐在圆凳上,死活不肯向萧隽低头,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开锁声,门轴转动带入一抹刺眼的阳光。
萧琼华许久不见天日,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她伸手挡在眼前,待适应过来的时候才睁眼望去。
身穿太监服的内侍提着食盒走到她面前,刚刚打开的殿门又合上了。
萧琼华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们皇上不是想折磨我吗?有本事继续断我水粮啊。”
“阿琼。”
熟悉缱绻的嗓音带着常有的温柔,萧琼华面色一僵,咻地抬眸,视线擒住面前的内侍。
他生得高挑清瘦,面容看着平平无奇,可偏偏那双眼睛深邃迷人。
萧琼华傻住了,殷西辞把食盒放在桌上,边打开边说:“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认不出我是谁了?”
他用轻松的语气,缓解萧琼华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和窒息,“你可真是没良心。”
“西辞!”萧琼华的声音微微拔高,随即想到外面还有萧隽的人在把守,她立马压低声音,面露惊喜道:“真的是你啊!”
“不然呢?”殷西辞把饭菜茶水摆好,拂袖间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消失了,露出本来漂亮的面容。
萧琼华开心得伸手抱住她,连连问道:“你不是被抓进天牢了吗?你是怎么出来的?不会被人发现吗?还有还有你又是怎么扮做这副模样找到我的?”
“别忘了我可是书院榜首,脑瓜聪明,当然也就有办法啦。”殷西辞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随即拉着她坐下,“快吃吧,瞧你都饿瘦了。”
萧琼华确实又饿又渴,她先喝了点热汤,随即捧着碗吃饭。
殷西辞坐在她身边,单手托腮,目光含笑的凝望她,“慢点吃,别噎着。”
她轻轻拍了拍萧琼华的后背,惯有的温柔贴心。
“阿琼,你先吃着听我说。”
“嗯嗯!”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眼下最重要的是,萧隽会为你铺路,将你名正言顺的立为皇后,你要做的就是尽量顺着他的意思,至少别让自己吃苦。”
虽然这辈子的走向与前世发生了很大的不同,但有些故事结点依旧没变。
例如萧隽到头来还是囚禁了萧琼华,殷西辞担心他因爱生恨,像前世那样把人折磨得遍体鳞伤,乃至于挑断她的手脚经脉。
萧琼华从她的话里就察觉出问题,她问:“西辞,你是有什么计划吗?”
话音刚落,99z.l紧闭的殿门被人打开,萧琼华立马紧张,殷西辞连忙起身迅速易容。
他规矩得立在萧琼华面前,腰背微微弯着,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萧琼华也吃得差不多了,见萧隽来了,她一挥手就把桌上的饭菜茶水打翻,弄得满地狼藉。
她指着面前的内侍,装得像模像样,娇蛮任性道:“谁让你来的,看着就倒胃口,滚!”
起初萧隽走到殿门的时候,得知里面很寂静且无事发生还觉得有些怪异,这会刚进来就撞见萧琼华撒泼的一幕,他心底的那点猜疑才稍稍减少。
他走过去,也没看地上的狼藉,而是对那内侍淡淡道:“公主都生气了,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是。”
不属于殷西辞的声音消失,萧琼华听到完全陌生的嗓音,心底又诧异又震惊。
小温柔这也太厉害了吧!
殷西辞退下后,萧隽的视线落到萧琼华身上,“看着气色还不错。”
“呵。”萧琼华嘲讽一笑。
萧隽也不恼,“来人,给公主沐浴更衣,朕要带她出去。”
宫婢们鱼贯而入,手中还捧着锦衣华裳,萧琼华几乎是被架着强行去沐浴更衣。
萧隽在外坐着等候,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玉扳指,良久,珠帘清泠泠的声响传来,他抬眸望去,帘子被人拉至两侧,萧琼华穿着赤红宫装走出来。
他眼前一亮,萧琼华本就容貌昳丽,昔日一身潋滟红衣美得张扬绚丽,是落在他心间不可磨灭的绝色,也是他夜夜辗转梦回,恨不得与之相守的神女。
只可惜萧琼华毁容的这两年,很少再穿红衣,不过没关系,她现在的脸已经好了,昔日的神女又出现在他面前,而这次,她真的就彻底属于他了。
萧隽起身走过去,想拉她的手,却被萧琼华躲开,她既排斥又恶心,“我说过,别碰我。”
“到现在你还是这么倔强,不肯屈服于朕?”萧隽冷冷一笑,到底还是强硬的握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琼华,你知道朕让人替你沐浴更衣,是要带你去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