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咱们下面怎么办?”首领彻底服气了,低着头求教道。
“还能怎么办?睡觉。”席牧淳翻身躺在地上,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让兄弟们都踏实歇着,过不了多久另一路追兵也会过去,只要不泄露行踪,主动权就攥在咱们手里。”
首领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黑暗中的席牧淳并没有安心睡去,而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卫队伤亡太快,他只能临时决定将两批追兵都放过去,山羊峪离这里也就一天多的路程,如果是骑兵全速推进,大半天就可以赶到。
但是席牧淳并没有与埋伏好的达木塔和丰满通过气,不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心领神会,一旦追兵进入伏击圈,达木塔和丰满因为没看到自己而把敌人放过去,那围困兴州的索隆可就危险了,即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
此时的通信太不发达,前方和后方的信息沟通有很大的延迟,想法不能传递,那就只能看默契。几名将领中,席牧淳最放心的是达木塔,一来他们二人相处时间最长,默契最深,二来以达木塔那个二杆子性格和聊胜于无的智商,看见金军定然迎头就打。
但是丰满和索隆就不一定了,丰满此人深藏不露,城府极深,虽然不会加害他们,但难免在两军阵前考虑的会更多,万一达木塔打起来了,他按兵不动,那部队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至于索隆,老成持重,经验丰富,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经验主义,打仗中规中矩,席牧淳用的这些跳脱古怪的战术,难保他能够完全理解。一旦前方战事稍有不顺,兴州城下的压力将会非常大,如果索隆带着部队去跟金国援军硬碰硬,那兄弟几个定然会全力救援,届时大家很快就会在地府相遇了。
“唉,愁啊...”席牧淳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此时追兵已经放过去,再派人去送信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兄弟们之间的默契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一日奔波的疲惫再加上眼前不容乐观的形势,让席牧淳倍感压力,很快眼皮就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席牧淳被首领唤醒,揉着眼睛满脸不情愿地坐起身来看着远处发呆。这一夜他并没有睡好,中间醒了好几次。
一次是夜半时分第二路追兵呼啸而过,随后几次便是因为噩梦不断,一会儿梦见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一会儿又梦见从山上滚下来,总之是跟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命......
“将军,您别发愣啊...”首领见席牧淳满脸的起床气,蹲下身子晃了晃他说道:“您神机妙算,两路追兵都已经过去了,吃过早饭咱也该启程往回走了。”
“我没睡好,做了好几个噩梦...”席牧淳看都没看首领一眼,满脸不爽地说道“又是掉下马又是滚下山的,气死我了。”
“恭喜将军了...”首领闻言站直身体抱拳拱手道:“民间传说梦见摔跤乃是大吉之兆。”
“大吉之兆?天上掉银子?”席牧淳挑眉问道。
首领摇了摇头:“据说梦见摔跤乃是五子登科之兆,将军有如此一梦,定然是预示着此战大胜,凯旋还朝,进而加官进爵。”
“吉祥话练得不错...”席牧淳瞥了首领一眼说道:“虽然前几场战斗咱们占了点小便宜,但是总体上跟金军势力差距太大,如果就这点兵力,早晚是被收拾的命。”
首领闻言眼神变得异常暗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前路多艰,但我等身为军人,国难面前定要挺身而出。将军,无论此次抗金结果如何,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末将只有一事相求。”
席牧淳抬眼看了看首领:“说。”
“我等不求名利,但求将军上奏朝廷,照顾好我们的家小。”首领满脸严肃,抱拳拱手说道。
席牧淳站起身,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全军覆没,我一定也在其中,不过你们放心,在我死之前,必会具表朝廷,妥善安置所有人的家小。”
首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调动部队,席牧淳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重伤员已经连夜绕道转移回兴元府,两路追兵也都放过去了,席牧淳将压力转给了兄弟们,自己则成了敌后孤军,带着这五百多人不疾不徐地向兴州进发,现在卫队还剩一半人,他不敢再让他们拼命了。
走了三个多时辰,眼看已经过了中午,部队吃完了午饭正在修整,首领按惯例派出了几个探马,在方圆五里之内进行打探,确保部队不会遭到金军伏击。
过了半个时辰,席牧淳下令开拔行进,却被首领拦了下来,一脸凝重地说道:“派往东边儿的两个探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咱们还要向东行进,末将以为还是再等等,派几个人前去接应一下,切莫中了敌人的圈套。”
事情有的时候还是要换个角度想,自打与金军交手以来,席牧淳率部伏击连战连捷,给人留下了风格变幻莫测,善于打伏击的印象,但这并不代表金军不会对他使用伏击战术。
一旦金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席牧淳不察之下带着这五百人掉入包围圈,那么他们的名字定然会出现在历史课本七年级下册的“抗金烈士”一栏里。
“报...”席牧淳正在沉思,前方部队的一名军士骑马飞奔而来,到得近前抱拳拱手说道:“禀将军、首领,往东边儿去的两个兄弟回来了。”
首领闻言松了口气,赶忙继续问道:“他们情况如何?”
“他们好着呢...”军士一脸懵地答道:“俩人都活蹦乱跳的。”
席牧淳闻言点了点头:“那他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是有什么收获吗?”
“他们此行收获颇丰,带了个人回来。”军士指了指东边儿说道:“这会儿还在那边儿呢。”
“带了个人?”席牧淳惊奇地看了军士一眼,转头看向首领诧异地问道:“卫队还有强抢民女的作风呐?”
“将军误会了...”军士赶忙插言道:“他们带回来的是一个男人,看服色应该是自己人。此人受伤不轻,几个略懂医术的兄弟正在救治。”
“自己人?!”席牧淳闻言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现在利州路地面儿上正规军只有他们,既然此人身穿宋军的衣服,说明他定是前方部队派来联络的传令兵。
“走,去看看...”席牧淳说着便向东边儿走去,首领和军士赶忙低头跟上。
来到部队前方,席牧淳远远地便看见几个卫队军士围成了一个圈儿,一脸无奈地低头看着圈子的中央。
“将军到...”首领在一旁喊了一嗓子,几个军士赶忙散开,一个个站得笔直朝席牧淳行礼。
“以后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席牧淳摆了摆手,径直走向人对中央,只见一个身穿宋军衣服的士兵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席牧淳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脉象,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叹气摇了摇头说道:“来晚了,此人伤得太重,已经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