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送进去一位
过了几日，丰乐楼里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人提及一下白管事，生活又继续着跟往常一样的纷繁忙碌。
八宝查账的事儿也没了下文，看来是确实搞不定，索性就先搁置了。
而且清明节将近，酒店要采买储存的食材太多，作为临安十三大酒库之首，开始煮酒的准备工作也马虎不得，账房实在也是没多余的精力去查证那几张有问题的报销单据了。
每天上午的辰时，也就是七点到九点钟，是后院侧门处最热闹也最乱的时候，接连不断地有“供应商”来送货、结账。
为着节约人手，丰乐楼的收货事宜都是其他员工兼做的，比如刁小刀也是负责收菜的人员之一。
临近巳时正点，上半天的收货已接近尾声。这天是初十，每月上旬的结账日。刁小刀将收到的十筐时蔬和五筐鲜果写好了账单，交给厨房王管事。
王管事逐一点验，见数目相符，便拿出印章盖在了单子上。
刁小刀来到账房，把一叠单据交给八宝：“这是孙菜户和王果农两家十天来的账款，一共三十二张，请你结一下，他俩还在侧门外等着呢。”
八宝慢条斯理地接过来，一张张地细看，就在刁小刀非常不耐烦了时，他才冷然一笑：“小刀，这单子不对吧？”
刁小刀微微一惊：“怎么不对了？”
这时杨大掌柜和王管事走了进来。王管事从那叠单据中仔细地拣出来四张，沉声道：“这四张单子我没见过。”
刁小刀勉强道：“您每天经手的单据太多了，怎能记得如此清楚？再说这单子上可都盖着您的印章呢，说明是已经点验过的......”
八宝一咧嘴：“我就知道有人会利用印章来狡辩，王管事空口无凭也反驳不了。不过你没发觉，近来账单上的印鉴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刁小刀一愣：“咋不一样了？”
八宝拿起一张真单据：“你过来看看，这印鉴上有什么？”
刁小刀凑到近前，瞪大了眼睛一看，印面正中被刺穿了一个极细小的窟窿。他又看了眼那四张印鉴上没有小孔的单子，脸色霎时就变得惨白了。
八宝将单据往桌子上一拍：“刁小刀，你私刻管事印章，伪造账单冒领菜款，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王管事怒道：“若不是八宝让我在印章中嵌入一根细针，印面微露出针尖刺破单子，我还真就被你反咬住，百口莫辩了！”
这下子是刁小刀一句也辩不得了，他长吁了一口气，举起双手，表示认栽。
钱塘县衙大堂。
童统正式升堂，审理丰乐楼厨工刁小刀诈骗公款一案。
捕头武威在他宿舍床下搜出了假印章，孙菜户和王果农也将自家账簿上与丰乐楼生意来往的那部分账目记录上交，经过对照核算，这三个多月以来，刁小刀至少冒领了上百两银子的货款。
面对人证物证，刁小刀无话可说，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童统宣判：“刁小刀所骗银钱全部没收，归还丰乐楼，且其人依律入狱半年，以彰国法，以儆效尤！”
案子审结，一干涉案人等离去，童统却特意留下了郭蝈儿和八宝。
童统笑道：“听杨大掌柜说，这次的案件又是你们出的主意，令刁小刀露出了破绽，还无法推诿诡辩。二位在酒店做工实在太可惜了，完全埋没才华啊。不如入职本县这公门中当差可好？不论县丞司、主簿厅、县尉司，甚至县学，你们都可随心意挑选。”
郭蝈儿和八宝没想到童统会有招募他们之意，一时间都愣住了。不过俩人毕竟是配合默契的好搭档，很快回过神来，心有灵犀地互望一眼。
八宝是师哥，他就担任“发言人”了：“多谢大人赏识提携，不过我和蝈儿只是很普通的江湖艺人，仗着有点小聪明，才瞎猫撞死耗子地解决了一两个问题，实在不足挂齿。况且担任公职就不可能再在瓦子里表演了，我哥俩实不想放弃本行，还望大人体恤成全。”
童统还真没见过这种宁愿卖艺也不为吏的“奇葩”，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好吧，人各有志，本县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郭蝈儿哈哈一笑：“童大人，您日后如果又遇上啥不好办的疑难杂案，尽管开口，我和师哥一定全力帮忙！”
没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话音还没落呢，武威就进来禀报：“大人，白瑭的独子白烈从湖州赶回来了，特来求见。”
郭蝈儿和八宝一愣，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背着个包袱，风尘仆仆地走进了这二堂内。
这少年见了童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泛泪光，悲痛道：“小民白烈见过县尊大人，恳求您一定要查明案情，为家父昭雪！”
“白公子路远迢迢回到临安，见到本县第一句话就请求为父伸冤，真是孝心可嘉啊。”童统不由得感叹道，又用手一指郭蝈儿和八宝，“对了，这两位乃是令尊生前在丰乐楼的同僚——郭云麒、范云山。”
八宝心中很激动，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白烈，但因为与白瑭情谊深厚，他对这孩子莫名地就有一种亲切感：“白兄弟，你......”
郭蝈儿一拉他袖子，低声道：“哎，辈分不对啊！白管事不是你的忘年交么，他儿子咋成你兄弟了？”
白烈站起身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对八宝道：“您就是范叔叔吧？家父在信中提到过您！”
范......叔叔？呃！
虽然白烈这称呼没毛病，八宝还是觉得不太适应。
童统也感到有点可乐，不过他毕竟是一县之长的父母官，只得强忍笑意，将白瑭身故前后的情况详说了一遍，并从卷宗中取出了白瑭的绝笔遗言，递给白烈。
哪知白烈仔细地看罢，脸上的哀伤渐被愤慨所替代，双目怒火熊熊：“这封遗书是假的，绝非家父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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