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说:“你比以前更讨厌了。”
周烟儿哭笑不得,她招谁惹谁了?
“好吧。”她点头,无奈地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黄小兰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麻烦让一让,我急着回家。”周烟儿重新端起盆子。
“我不让,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让你?”黄小兰站在原地不动,斜眼睨着周烟儿。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你不让是吧?”周烟儿也来气了。
“不让。”黄小兰说。
那就别怪她了。
周烟儿一只手在盆里搅了几下,之后一把抓住了黄小兰的胳膊。
“你不是说它臭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啊,我的新衣服!”
黄小兰如遭雷劈,拼命地甩着手。
看着袖子上的湿痕,她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周烟儿,你讨厌么!”
走的时候,黄小兰的眼睛都红了,瞪着她的眼神跟瞪着杀父仇人一样。
周烟儿继续往家走。
没走几步,她手里的盆子被人夺了去。
“二弟?”周烟儿抹抹额头上的细汗,仰起脸冲着叶子骞笑了下。
叶子骞端着盆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一脸地若有所思。
其实,他早就来了,远远地看到黄小兰奔着周烟儿去了。鬼使神差地,他就躲了过来。黄小兰的挑衅,他听得清清楚楚。依他对周烟儿本人的了解,他还以为周烟儿会当场就炸,没想到周烟儿挺能忍耐,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能感觉得到,周烟儿确实是不一样了。
地面湿滑,周烟儿走得慢。
叶子骞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等她。等她走到跟前了,他会再次抬起脚步往前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他们回到家里。
院子里扔了两只野鸡。
“收获不小啊。”周烟儿笑着说。
“是骞儿捉的,听说费了好一番功夫呢。”叶大娘的语气里难掩骄傲,已经烧好了一锅热水。
叶子骞把东西放下,一声不吭地蹲到盆边,喊道:“娘,舀盆热水过来。”
他要拔鸡毛了。
叶大娘端了盆热水出来,这才看清楚周烟儿弄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烟儿啊,你弄这么多肠子干什么?”
“做香肠。”周烟儿说。
香肠通常用的是猪小肠来灌制,猪小肠的清洗就成了问题。要洗干净,不能留有异味,还不能把肠子洗破了,不然灌肠的时候,里面的料会流出来,这就做不成香肠了。
在乡下的时候,周烟儿不止一次地见过家人做香肠,步骤都记在她脑子里。
以前她只是看,现在她成了动手的那个人,脸上不由露出回忆的神色。
在乡下的那些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长大以后她总会梦到以前的旧时光。
反复用清水冲洗猪小肠,盆子里的水没有那么浑浊了,再用麦秸秆小心地把猪小肠翻过来,撒上一把面粉泡一会儿,再继续冲洗。
周烟儿做这些的时候,叶子骞就默默地蹲在她旁边,用热开水拔两只野鸡的毛。
经过反复的清洗,猪小肠不再有异味。
周烟儿累得不行,站起来的时候,她的眼前陡然黑了下。
糟糕!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摔个鼻青脸肿什么的。
腰上扶上了一只大手,有力地支撑住她的身体。
眼前的黑色如潮水一般退下去,她看到了叶子骞近在咫尺的脸。
见她站稳了,叶子骞火速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蹲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处理盆子里的野鸡。
周烟儿定定神,她的两条腿又酸又麻,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谢谢。”
她双手紧握成拳头,轻轻捶打着腿部,小声说道。
叶子骞手上的动作一顿,恍若没听到她的话,麻利地掏出野鸡内脏。
周烟儿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本来也没指望这家伙会说什么。等两条腿不麻了,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好半天才出来,把叶大娘叫到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随后叶大娘走出院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叶子骞处理完两只野鸡坐在板凳上休息,一边喝着热开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周烟儿继续清洗猪小肠。
周烟儿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感觉怪怪的,没话找话地说:“我让娘去买猪肉了,他们不大喜欢我。”
这句话算是解释。
叶子骞:“哦。”
叶大娘买了猪肉,顺便带回了叶玉珠。
叶玉珠像小尾巴似地跟在周烟儿后面转悠,像个小麻雀一样地叽叽喳喳,似是有永远问不完的问题。
“嫂子,我们要做什么呀?”
“做一种你们没吃过的,特别好吃的东西。”
周烟儿一边清洗猪肉一边回答她。
“有多好吃?”叶玉珠馋得直流口水,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馋猫,就差对着她喵喵叫了。
“等你吃了就知道有好吃了,现在说了就没期待感了。”周烟儿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就是把猪肉剁碎。
叶大娘过来帮忙,两个人齐心合力把猪肉剁成了细成碎末。
放上调味料,再用手搅拌均匀,接下来就该灌肠了。
叶大娘眼神不好使,换了叶子骞上来帮忙。
叶子骞扯着口子,她往里面塞猪肉。
这儿没有工具,完全靠手动。
周烟儿手都酸了,才把猪小肠全部灌满,把灌好的肠挂到院子里。
“这就行了?”叶大娘跟着她忙了半天,现在腰酸背痛。
“还没完呢。”周烟儿笑了笑,让她去屋里休息,自己在厨房里收尾。
叶子骞在院子里劈柴,他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小褂,手里拎着把斧头,沉默地劈砍着木柴。
木柴在斧头下四分五裂,地上落了一层木屑,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才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已经有了肌肉的轮廓,正在慢慢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的身材瘦削,但不显得赢弱,豹子般充满了力量。
杨柳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叶子骞。她羞得满面通红,想看又不敢看,一时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该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