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听他又唱起了老腔调,有些没好气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么?我道你今日来寻我,只是想让我莫要提起我堂姐的事儿罢了。”
贺少爷见自己又误会了她,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一面解释着,“我只是担心。”
“我晓得,担心则乱嘛。”南九接过他的话,又将他打量了一回,“我听公孙掌柜提起你几次,都是赞不绝口的,从前的那些个前尘往事,也非你情我愿之事,我自然是不会旧事重提,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只是愿你做个好人,莫要辜负你岳父对你的期望。”
听得她这番话,那贺少爷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虽晓得南九自小那说话的口气都老成犹如长辈一般,从前只觉得她是装腔作势,可如今天听来,竟然会觉得暖心,有些感动,一面与她鞠身,一边道:“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你且回去吧,该怎样还怎样,不必总为此事介怀,会接触到你的人,我也会打招呼,不会让他们再提从前的事儿。”南九瞧他又有几分可怜,从前处处被他父亲压着,如今有了小儿子,又不爱他,他自己既寻了出路,也成了家。
所以也就不打算跟他提起南秀儿就在这玉阳城,更不会说他伯父做出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以及那个已经送出去的孩子。
自己打发人偷偷探了一回,人家虽不富裕,但是真心疼爱的。
当然, 以后也会让人去偷偷看看,若过得不好,自己再给他另外作安排。
反正不会丢给这贺少爷了,不然与贺掌柜又有什么区别?
又说李云舟,自打解试一行人喝酒后,他便使了家里的仆人给李家送了房子和银两,好叫他重新安置,不要挤在那狭小的院子里,李村长夫妻又年迈,该找几个人来服侍,好叫他们颐养天年了。
可因那日来送贺礼的过多,李少棠又是那般清高的性子,李云舟打发来的人没说清楚,李少棠便连带着那一行人一般待,一一拒绝了打发了去。
那仆人见了,又不清楚李云舟与这李少棠还有从前那样的故交,又想着李云舟是大忙人,必然是不会再管这样的杂事,索性就壮着胆子将这房子银子都一一贪了去。
反正就想着真要有什么关系,那只怕少主子是瞧着这李少棠也姓李,是同宗,见他清贫可怜才叫自己来的。
而且又不知这李少棠也不知有没有那么好命,眼下不过是中了解试罢了,见他家里不过三个人,爹娘又病又老,还不知李少棠有没有那继续爬上省试榜的运气?
如此一想,那房子银子踏踏实实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去。
李云舟这个李家少主人忙事多,还真没再过问,又赶上自家儿子出生,里里外外许多事,也不曾再来探望过李村长一家。
直至给南家老太太过生辰,言语间闲谈才晓得他们如今仍旧还住在墨痕息找的那小房子里,身边也没有个什么能用之人,全凭着老夫妻俩自己经手,当时心里那个怒,恨不得将那奴仆抓来打一顿才叫他解气。
只不过当时是在南家老太太的生辰宴席上,他也不好动怒,便也没提起这事儿。
若不是那李村长欢喜,多喝了几杯,李少棠须得送回去,他是要打算将李少棠留下,说一说此事。
他们来了城里,处处是阿九招呼着,自己不曾出过半分力,只怕还叫他们那心里想左了,把自己当那没心没肝的人。
所以当夜回去,便让了那奴仆过来回话。
奴仆早在李少棠中了省试第三十八名的时候,就心颤颤地怕着。
于是又偷偷摸摸去了一会,这一次就更不敢说自己是哪家的人,为何要送了,只希望着李少棠收了就是,在少主子发现之前,搬过去,一切事儿都没有。
可李少棠就是那个秉性,他一概不要。
用他的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今是得了人家的金银房子,可以后还不知要用什么来还这人情呢?
自是拒绝了。
奴仆不死心,又瞧着他家里忙出忙进的王六,递了过去。
那王六虽是动心,但因害怕是受不得的东西,拿了会连累李少棠,也给拒绝了。
奴仆实在没法,回去的时候只将李少棠骂了个半死,不知变通,不会为人,天上掉下馅饼他都不会接着吃了,以后就算真的做了官,也不会有什么大前途的。
然后又宽慰自己,这都将近一个半月不止,少主子都没曾发现,可见是将此事彻底忘记了。
于是安了两天的心。
只是后来仍旧害怕,翻来覆去却又没有法子,而且那银子自己送去赌馆里赔了不少,眼下又凑不齐,只能指望老天爷叫他叫少主子眼瞎一回,且将此事忘记了。
可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里不湿鞋?
到底还是叫发现了。
这大半夜里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忽然被喊去,说是少主子有话要问,他就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半死,忙穿了衣裳过去磕头求饶。
丰慎儿并不知何事,只见他好好的人,回来就忽然发了脾气,还要拿人,连忙问道:“可是闹了什么?”
李云舟心里有气,叫她问起,便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最后气道:“那头既然没有收,他回来也不道一声,好叫我以为人已经搬去那边的大院子里。”
丰慎儿听了他的话,见着又是这欺上瞒下的胆大奴仆,心里便又气,“是该好好问一问才是。难怪我想着,你既然已经交代过了,怎今日见了李老伯夫妻,身上穿着的,还是阿九在三芫居给置办的那些旧衣裳。”
又有些自责,“也怪我,你外头忙,家里我该替你看着些才是。”
“怨你做什么?你还在月子里,哪里操得起这些闲事?”李云舟说罢,又见时辰着实晚了,她又才出月子,还跟自己去南家,来去的路上少不得吹了几道冷风,也是不忍,“你快些去休息,让丫鬟将屋子里烧得暖一些,你身子经不起。”
丰慎儿听了感动,“无妨,我也不是那纸糊的人,哪里这样娇弱,我等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