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王冕要骂他。
于是没敢再任意妄为。
可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明明是钟情月三宝,为何如今又想着公孙无暇?这算不算渣?
心里对于公孙无暇到底是有些觉得愧疚,因此见了她,那怒气也削减了不少,脸色好看了几分。
但公孙无暇不是旁人,她心里头有这易风,对他的一切是细微入至,他这点小小的情绪哪里瞒得住?
而且公孙无暇也听说了要留在蓬莱城,还要抢黑云堡的事情,而易风一向不同意,只怕正是为了此事烦忧。
因此见他闷闷地坐在临窗前的藤条椅上叹气,便从隔壁借了些烧得火红的炭火,放进小瓦炉里抬到他面前的矮桌上,又逐步提了水壶,摆了几件简单大气的紫砂茶具,将上一次堂妹夫贺少爷送的茶叶拿来。
易风和万雄不一样,他自己本也是个风雅人,当年没加入镇海十二部的时候,也曾满腹诗书,有过一朝题名金榜的梦想。
只是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他所追溯的梦想也发生了变化。
现在虽长年累月和这一帮粗糙汉子打交道,但事实上骨子里还是带着些风雅的。
眼下看到公孙无暇的举动,有些意外,随着那烹出的茶香,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柔和起来,“你煮茶手艺竟这般出色。”感觉从前让她给自己做这些粗使杂活,着实是委屈这一双巧手了。
公孙无暇坐在他对面的小椅上,一手扶着长袖,一手稳稳地拿着茶夹操作,“很久没煮茶,已经生疏了,不要见外。”她的声音听起来跟人一样,给人一种极致温柔的感觉。
这让易风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怎么就能对她生出那种意思,明明前儿不知道被月三宝骗的时候,自己还想和月三宝一辈子呢!现在却又!
于是他又陷入这种自责恼怒中。
公孙无暇不知道他怎么好端端的又皱起眉头,递了茶给他,很自然地说道:“留在蓬莱城的消息,我也听说了一些,宛总管和墨公子既然都同意了,您也不必太担心,他们这样只怕早有别的打算。何况人长着两只手呢,难不成还能将自己在这里活活饿死不是?”
易风叹了口气,“是饿不死,可是你晓得从头再来,本就难,这蓬莱城又是这般恶劣的环境,我怎不担心?”
“可是东家已经决定了,您一个人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什么问题,而且东家留下来,她虽说是因为大唐商贾的排外,可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们这行人做考虑。”公孙无暇说着,一面偷偷打量易风的表情,见他不言语,也不晓得听进去了没,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便又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改变不了,倒不如就相信东家一回,好好帮她。不过我没什么见识,我这话你且听且丢了就是。”说罢,站起身来告辞。
易风想开口留她,但是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连茶她都给烹好了,所以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能找到借口,只匆忙起身追去,“我,我送送你。”
待送了公孙无暇回来,自己一个人捧着茶盅想了半晌,最后也只能作罢。
这时候却见天边那一轮火红的太阳已经要沉下远处的山峰中了,有些惊诧自己竟然发呆了这么久,连起身上甲板去。
正巧见着万雄一脸鬼鬼祟祟的表情,半个身子倾着,朝那前面瞧去。
便走了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干什么呢?”
万雄被他吓了一跳,埋怨地瞪了一眼,“你属猫的么?走路不出声!”说了他几句,才回着他的话,一手指着后面一直跟着的那艘小船,“那莫挲邺得了的消息,晓得阿九要留在蓬莱城,所以他就上来了,这会儿在跟阿九他们说话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留下的缘故。他才刚进去,你说我要不要找个借口去看看?”
这间小厅里,莫挲邺一脸忠诚地跪在地上,“属下参见小姐。”
南九这身边能人不少,一个个也是唤她做小姐东家的什么都有,但跪下的还只有莫挲邺,所以特别不适应,连起身虚扶了他一把,“我跟前不用如此,你站着说话就是,下次莫要再这样。”一面示意他与同在小厅里的宛臻一起坐下,这才问道:“你这还是头一次上船来,可是为了留在蓬莱城的事情?”
却没想到那莫挲邺竟然一脸坚定道:“小姐是想去往大唐的,既然如此断然不必为了我们做改变,我们这些人都可以自废武功。”到时候就能作为平民身份进入大唐,可以给小姐做工。
才坐下要招呼他喝茶的南九险些被他这话吓着,他们身体所能承受的诸多痛苦,都是来源于他们有着雄厚的内力,若是自废了武功……长年累月在奴隶营那里被折磨而留下的病痛,还不得要了他们的命么?
于是连忙解释道:“万万不可,千万别胡来,我早前是想去大唐,但是随着现在对大唐的了解越来越多,我觉得我就这样冒然而去,只怕是损失惨重,正好天时地利,我便索性留在蓬莱城,先将这根须扎进些,一步步循序渐进融入大唐,如此也以免往后咱们被大唐人轻贱欺负了去。”
她这是真话。
但是奈何莫挲邺和易风一样,就是不信,就是觉得南九是因为他们这些‘累赘’才改变了决定。
所以当下听到南九这话,心里只越发感动越发坚定,誓死追随南九!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给他们这种人考虑的主人了!
于是一时激动,起身又打算跪下来。
但好在南九这一次反应得过快,将他止住了,“你别总跪了,我要在蓬莱城留下,有许多事情还要仰仗你们这一队人。”说罢,看朝一旁都没来得及插嘴的宛臻,与莫挲邺继续说道:“到时候你宛叔会安置你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可直接找他商量,当然也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