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南九的这番话,南慕白一时想起了年幼之时。忍不住感慨道:“当年,只怕是景澜,也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咱们能将一国半寸咽喉紧抓在手中。”
“是呢,倘若不是那一场大旱,兴许就不会有如今,所以啊!这世间之事着实难料。”要说是风云莫测也不夸张,不说从前,即便是前几个月,南九也没有料到,黑云堡最后居然会到自己的手里。
她当初从玉阳城启程之际,原计划是带着大家到大唐的安稳中寻求一席之地,哪里晓得这途中人越来越多,撇开万雄他们这伙在齐州算得上有正经身份的人之外,刚上船便又有易风一行人。
到最后,连这青国奴隶出身,没有任何合法身份的莫挲邺等人,也加入其中。
再想往大唐国土前进一步,实属艰难。
他们这两拨人的身份,也是南九眼下最担心的事情,“我和景澜商量,原本让你来这蓬莱城,本就是要行方便的,但眼下这蓬莱城人口太少,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营生让城里的老百姓们变得宽裕起来,所以最起码也还要再等小半年。”
“你已经有打算了?”城里的人着实少,别瞧见是挺热闹的,但到底都是路过此处的船商,或是专门来这里吃喝玩乐的公子老爷们。
他们是来消费,但银子却是进了唐家的赌场和任家的花楼,老百姓们是占不得一丝便宜的。
“这城中老百姓的主食粒粒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一年到头辛苦赚的这点银钱,也只能勉强糊口,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交税赋,衙门里听说原逼迫得紧了,卖儿卖女比比皆是。任家唐家倒是有大把的银子,可来此的上任的,鲜少有足够实力背景的,俗话说那强龙不要地头蛇,哪里斗得过这些个土皇帝,想来你也瞧见那衙门里是个什么光景了吧?”
南九虽就去了那么一次,没能到衙门前走一走,但好歹也听下面的人提了好几次,眼前都能想象出到底是什么落魄残垣了。
南慕白摇了摇头,“要是有个残垣断壁也还好,偏上次发水后,半截墙根都冲刷得一点不剩,这蓬莱城里的地又稀缺,眼下已经被左右占去了大半的地方,建屋修圈。”不然的话他能连夜来蓬莱城?
南九听得他这般说,好生可怜,又觉得好笑:“你说按理这蓬莱城地势占尽了优势,四通八达的,处处好山好水,偏落了个穷山恶水,我们把你喊来,明明是一县之主,却是个落脚地也没得,如今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了。”
南慕白啧的冷笑一声,“对不住我,这话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信不?”
南九退下笑容,满脸严肃挚诚:“小白,你这样质疑我这个姐姐对你的情义,你的良心难道就不痛么?”
“痛?”南慕白拔高语调,瞪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道:“少在这里贫,你不能真就这样看着我一穷二白吧?”
“哪能啊,我虽没银子支援你,但是任家和唐家有啊!”早前南九是不敢这样冒然打这两家的主意,但是现在多出一个许家,他们也非那明面上的一支独大,所以与唐任两家,反而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众所皆知,但凡与权势相关的三足关系,都最为稳固。
可这种关系不给打破的话,小白这个父母官怎么趁机而入,于这蓬莱城立足?
“有人家能给你?”南慕白虽然大概猜到南九心里的打算,但是不管自己还是南九来,对于这唐任二家眼下都构不成任何威胁。
蓬莱城比不得青国,大部分物资还要从这蜃海楼的水域路过,如果蜃海楼截获了唐任两家从青国来的船只,他们只怕会直接放弃与青国的生意来往。
所以这是无用功,反而容易得罪青国这边的人。
因此想动摇这两家的根基,从他们手里拿银子,现在南慕白觉得不实际。
“办法是人想的,反正那银子也不干净,若真能拿到手里,既能重新修建衙门,还能给老百姓们填上税赋。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虽说这样一来,会减少商人来往,但这些商人们虽常住城里,老百姓也没受益。”不过南九觉得,这酒色财气也免不得,总不能全部杜绝了,但绝对不能落入一家之手,到时候若真能扳倒唐任两家,这酒色财气的场子,完全可以用衙门的名义招商投资。
可连锁,但一定要杜绝垄断。
南慕白听着虽是不错,但在没有办法之前,一切都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只懒懒散散地朝后面的椅子上靠近了些,身上大半的支撑力都转移到椅子上,单手枕在脑后,“你想办法,我只管拿银子就是,姐姐你可不要让弟弟失望呀。”
南九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既然如此,我还喊你来做甚?你先休息,明日让任大公子来见你。”
“见我作甚?你不会就打算又做这甩手掌柜吧?阿九你莫要学景澜,好好做个人吧?”南慕白急得险些跳起来,这两人还真打算将自己当一辈子的骡子了。
南九却是看也没多看他一眼,自信满满地许诺道:“只要你拿到银子,我就给你解决河道堵塞的问题,给蓬莱城建造书院,民生紧紧抓,然后一定将本地商业发展起来。不出两年,你这政绩绝对漂漂亮亮的,到时候任期一满,保你升官发财。”
不过南慕白一点都不动心,反而没好气道:“升官发财?升官了好处是你的,银子赚来了也是你的。”
“话不能这样说,还不是你年纪小,我怕你乱花,给你存起来,将来用以娶媳妇呀!”南九这话大抵是听这蜃海楼的娘子们说多了这话,如今也是张口就来。
南慕白还能说什么?只能是认命地看着她,自己跟她讲道理能赢么?连叹了几声,“晓得了,真是前世造孽,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姐姐。”说罢,要起身,忽然想起当初离别时送给南九的小锦盒:“我当初去大唐时给你留的东西没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