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娘家人不去帮忙,而是娘家人虽能帮忙,终究不能帮一辈子,就比如他们这做父母的,难道还能活个几百岁不是?
所以越是女子,就越是要自强不息,往后才不会吃亏受罪!
只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就比如这花二当家,他虽是个读书之人,按理是一腹诗文,满脑的道理,可偏偏对这样的事情,最是无知愚昧,总是觉得有儿子才是硬道理,女儿再怎样出色,往后都是别家的。
因此十分不解大当家的对月下如此偏爱,感觉是那银子往水里扔一样,全打了水漂,自己了落不到什么好。
但是什么苦口婆心的话,他都是劝过了的,他这大哥既不打算娶小生儿子传宗接代,似乎更没打算再要孩子,一辈子就指望着月下这丫头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
这厢虎霸天让他领着几个管事的,将蜃海楼九姑娘回的年礼都给分了,毕竟都是好东西,装进库房做什么?变成那陈年老芝麻么?所以还不如给拿出来,分给大家,棉花该缝衣裳就缝衣裳,菜种子该下就下。
也是要过年了,女人们也是跟着男人苦了一年,这马上也要过年了,叫她们穿些绫罗绸缎怎么了?
花二当家这里也是分了不少,因他家女儿四个,所以分到的头花和做新衣裳的绮罗比较多。
拿回家里,媳妇和姑娘们都自是最欢喜,试问女人哪个不喜欢这些个绚丽花花绿绿的东西?就算是最小的花四姐也是抓着那红色的纱巾不松手,嘴里吚吚呜呜地喊着,“要,要,要。”
花二当家听着四个女儿争抢东西的吵闹声,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的,好不吵闹,再看到这一个比一个大,好似套娃一般的女儿们,越发头疼。
目光随即落到娘子圆鼓鼓的腹部,又随即充满了希望。“已经四个闺女了,这一胎该是个带把的胖儿子了吧?”说到这里,好似娘子肚子里就是个大儿子似的,连从自己带回来的包裹里翻找,拿出一包上等的红糖,“这个听说是齐州那头带来的,包得好,看着跟崭新刚做出来的一样。还有,这里有些蜜饯,虽是裹了糖浆,但其实是酸杏仁, 你喜欢吃酸的,这些都给你。”
一面还叮嘱眼馋的女儿们不许打蜜饯的主意。
几个女儿倒是乖巧,“我们不要,留给阿娘吃,阿娘就能给我我们生个弟弟了。”生了弟弟,爹爹就不用总愁眉苦脸的了,娘也不会总是暗自垂泪。
那时候兴许她们能跟月下一样,想干嘛就干嘛,甚至还能去蜃海楼的书院上学呢。
花娘子接过蜜饯捧在手里,却是觉得有些烫手,她哪里敢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都说酸儿辣女,可她其实一直都是想吃辣的,说自己喜欢吃酸的,不过是想叫相公高兴些罢了。
至于那红糖,花二当家自己给锁到柜子里,“再过几日,你也要临盆了,这蜃海楼的九姑娘当真是玲珑心思,咱正好需要这东西,给你坐个好月子。”简直是瞌睡来遇到枕头。嘴里高兴地继续说道:“等你生了儿子,我就立即去爹娘坟前告诉他们一声,也好叫二老在下头也能安心过个好年。”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满心的欢喜都是来自于这个即将出生的儿子身上。
几个闺女如今被他带回来的那些年礼分了注意力,也没留意花二当家在说什么,只是花娘子听得越发紧张,手心里都满是冷汗。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相公已经认定是个儿子了,可若是到时候自己生出的是个女儿,那相公……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捧着那蜜饯起身,想要出去吹一吹风。
花二当家见了,连将她唤住,“你作甚?外头都是霜花,湿漉漉的,小心脚下滑了,摔着咱儿子。”
花娘子刚迈出去的脚步只得硬生生地顿住,重新坐了下来。
花二当家满心喜悦地期待着儿子赶紧出生,这厢见她坐下,便过来帮忙打开蜜饯,让她快些吃。
几个姑娘被这酸甜的香味吸引过来,但是却不敢上前一步,只眼馋地看着,好不可怜。
花娘子看在眼里,忍不住抓了一小把,喊了花大姐过来,“大姐,拿去分个妹妹们。”
花大姐满是欢喜,忙接了过去,几个妹妹也尾随着她跟着追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没了旁人,也就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花娘子细细嚼着那蜜饯,是真的香,又酸又甜,难怪外头都说这蜃海楼送的都是好东西呢!
随着那酸甜的香味在嘴里搅动,她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胆量,试探性地朝花二当家问道:“相公,若我这肚子还不真气,生的还是个丫头片……”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花二当家不容否定的口气给打断了,“胡说,就是儿子,你不是喜欢吃酸的么?我问了好几个人嫂子,都说酸儿辣女,那会儿他们生小子之前,也是喜欢吃酸的。”
花娘子不敢说,她是骗他的,自己其实更喜欢吃辣的。
而这口中原本酸酸甜甜的味道,忽然引得她有些反胃了。
但见着花二当家满怀的期待,她硬是给忍了下来。
晚上似又更冷了许多,幸好这寨子上下有用不完的石炭,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几个巡逻的小子趁着打更的功夫,也顺便喊着,让莫要紧闭门窗。
毕竟这石碳是有毒气的,若是不透气,会要人命的。
这打更的小子们才走,花娘子又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不像是相公的,便让花大姐去瞧。
不想竟然是樊娘,但见她拿着一大堆东西来,进门就塞给花大姐和花二姐,一面朝里走,朝着床沿上坐着做绣活的花娘子道:“我家月下在蜃海楼,许多东西她是用不上了,我们当家的又是大老粗,这些精细的东西给他着实浪费了,不如给姐儿她们。”
花娘子连起身请她坐下,喊了花三姐去倒茶,一面朝樊娘道谢,“每次都要占嫂子的便宜,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往后别再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