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相爷忽然有些想见一见这位南九小姐,实在是难以想象,生在齐州西南大山里的小姑娘,心中为什么有着这样的智慧。
不但如此,仁德和才智兼顾,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算得上是难得一寻的才女了。可是如今在这南九的面前,即便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的确是无法相提并论。
明珠引以为傲的诗词歌赋在努力求生的老百姓面前,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没有办法像是南九一样想出一件又一件完全以老百姓为主的策案。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本相大抵还要在蓬莱城耽搁两日,可否将你这小娘子领来让本相见一见。”
当然不可以。
不过墨痕息没敢直接拒绝,怕引起他的怀疑。只苦笑道:“我正是不想叫她看到我这副样子,才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往脸上贴了这么一层皮。”
宇文相爷看了看墨痕息的脸,好像也有些勉为其难了。不过又想起这蓬莱城的县令是南九弟弟,便又道:“那让南大人请她来面见,如何?”
“只怕不行,自打小白来蓬莱城后,不管出多大的事情,她一趟都没来过,倒不是她不愿意,只是没有那空闲时间。今日相爷也瞧见了这沿途,不管是那三不管的地带,还是大唐蓬莱城境内,这些老百姓如今能过上现在的安稳日子,都是离不开她。”如此,阿九这样一等一的大忙人,哪里得空。
宇文相爷还真没有办法反驳,他自己是一朝之相,每日不说日理万机,但所决策的事情也不少,倒也是能理解南九。
更何况许多事情都要靠她一个人来拿主意,便也就没再勉强。
只是有些遗憾,“这样的女中豪杰,已经是多少年不曾见到了。”可惜的是,当年他不曾见过煜公主的风采,只闻其名。
墨痕息虽知道宇文相爷没见过煜公主,但也不敢冒险让他去蜃海楼。
如今见他断了此心思,其实也不大放心,心里琢磨着,须得想个法子,快快让他回京才是。
然而没想到这时候看着这一片片槡田和附近的养蚕船只,宇文相爷便忍不住叹道:“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在这样土地贫瘠的地方,能想到用这样的办法来养蚕种植。”而且仅仅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便大大改善了本地老百姓的生活环境,这样的大功劳,只怕是朝中那些自诩了不得的大臣们,也不见得能做到。
就转头跟墨痕息商量道:“你这小娘子是个厉害的人,这一点不容置否,本相亲眼所见,待到了京都后,可与天子禀明,此等有功者,也是可以求封诰命。”
诰命?有些远了,现在能求个大唐身份就不错了。于是便趁机道:“相爷有所不知,当初留在这蜃海楼,倒不是什么机缘巧合,而是这些人里皆是四处逃难聚集在一处的,大部分人到了这大唐境内,难以寻到一个身份,所以这才被迫留在这交界处。”
宇文相爷一听,愣了一下,“照着你这样说来,他们如今许多都是没有身份名碟之人?”
墨痕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舍弟南慕白才主动请缨做了这蓬莱城的县令,就只是想替他们寻个身份罢了,但这样数量庞大的人群,也是须得上报朝廷的,如今相爷既然来了,也亲眼看到了这些人,所以请相爷成全。”那么多人需要上户头,是需要上报朝廷,但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有时候甚至这折子都没递到这三位相爷的手中, 也就是户部那边流转一圈,便打回来了。
成与不成,都看他们的心情。
宇文相爷听罢,笑道,“我倒是什么事情,不过是这样的小事情罢了,待到了蓬莱城,让你这弟弟给写个折子,我立马就可以批了。”
当然,宇文相爷也看到了,这蜃海楼外面那些体格强壮的年轻护卫们,看起来都是练家子的好手,不过他们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做的也是维持河面秩序的生意,怎么可能没点打手护卫的。
再说这与武林盟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他不相信一个以老百姓为重的组织,会生出什么乱臣贼子的歹心。
这个户头问题,一直都是环绕南九心头一等一的大问题,如今一下得到了解决,墨痕息自然高兴,连朝宇文相爷道谢。
因正好是白天,又忙了一夜,所以船上便有官员提议去石厝镇用午饭。
宇文相爷正好也想去这石厝镇看一看,便答应了。
刚进镇子,便听到朗朗读书声,才晓得原来南九在这里建了书院,如今这书院里的掌院,还是齐州丰家的丰珣呢!
镇长则不留余地夸赞着,“这些个孩子命好呢!遇着了明君,又有蜃海楼东家南九姑娘这样的大善人,如今都过上了好日子呢!”又说这镇子甚至是蓬莱城一带,因为水多地薄,往年这个时节能吃的也就是水里的水杨花等一类罢了。
如今蔬菜种类丰富,明年还要继续建造垛田开始种植果树。又说原来这里的老百姓除了靠天吃饭,便无别的生计,如今闲暇时候,男人可以去蜃海楼做工,或是跟着他们的商船出去做点小生意。
可在船上卖自家带去的土特产,也可以直接在商船上做工挣月钱,反正如今各家各户都有了收入来源,孩子们不过男孩儿女孩儿也都一起送到书院里去读书。
宇文相爷听到女孩儿也读书,还都在一个书院里,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只觉得这样不妥,男女有别。
不过镇长却解释着,“小娃娃们虽是不分男女,这样方便书院里照顾,但大些的孩子,那是分开读书的。”又说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班科,让宇文相爷听得一愣一愣的。
本想觉得简直如同玩乐一般不正经,可是仔细一想,那么多孩子都去读书,可真正能榜上有名的又能有几个?到底还是要务实,学一两样手艺在手才是要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