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也就是十六年前,这家人把她跟他们的亲生女儿换了。她的亲生父亲家里,当年是隔壁村的殷实人家,日子过的比这家人好多了。
刚好,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因为躲避山贼,两家的人跟其余几户人家在破庙避难。凌晨的时候,两家的女儿前后脚出生,都没有超过五分钟。
于是,这家人就起了歹心,故意制造混乱,又买通稳婆,来了个掉包计。那稳婆,恰好就是这家人的亲戚,所以这才如愿以偿。
又因为战乱,江小禾的亲生父母一家早早搬离了村里,出国的出国,去了千里之外谋生的也有。这一去,一大家子的人,就没有几个人回来过。
于是,这一隐瞒就是几十年。
那一世,她也是在年过五十的时候,才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可惜的是,一切都太迟了,终究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跟悲愤。
从记事起,她就跟野草般,顶着狂风暴雨长大的。
全家人,唯一对她稍微好一点点的,也就是弟弟汪栋梁了。但是,这所谓的好,也不过是相对而言。是她在对亲情的渴望、绝望之中,那唯一的光亮,唯一的温暖。
所以,才会看得那么的重。
那一世,她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的,答应任家“离婚不离家”,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弟弟。可是,最终,也正是这个弟弟,为了一己之私,把她送入绝境。
一切,或许正是因为,她跟这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吧?不然,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让她为了活下去,逼得五岁起就要自己上山找吃的,更不可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这辈子,钱栋梁前程如何,钱家人的死活,她再也不会管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等时机成熟,她还要报仇呢!
钱家的人都万分震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苦菊竟然会变的六亲不认。
樊氏气急败坏,嘶声怒吼:“怎么就不关你事?那可是你弟弟,是你亲弟弟,是你打小疼到大的弟弟!”
她还就不相信了,这贱丫头,当真会不心疼栋梁了。要知道,小的时候,这贱丫头但凡在外面摘了一点野果,哪怕饿的肚子咕咕叫,自己都舍不得吃,都要留给栋梁吃。
“我都出嫁了,又离婚了,早就管不了娘家的事情了!你不也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当初,我出嫁的时候,你可是连一件嫁衣都不舍得给我!就让我穿着一身衣服,两手空空的,就那样嫁去婆家!
也难怪,任家会那样瞧不起我,那样欺负我,那样欺骗我!娘家人靠不住,娘家人不肯给我做脸,人家欺负起我来,可不就没有半点顾忌么?红嫁衣都没有,这是多么不吉利的事情,这样的新娘不被休才怪呢!”
江小禾说完,看都不看那所谓的娘家人,反而冷冷的扫了几个族人一眼。
族里的壮小伙们,此时此刻,都恨不得脚下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钱大壮一家,也忒不讲究了。早知这样,今天就不该答应一起来,白白的被人羞辱了,还不能回嘴。哎,可真是郁闷啊!
钱大壮恼羞成怒,大喝一声:“说再多,你也是我钱大壮的女儿,老子的话你就得听!不然,日后老子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钱家你就甭想回去了!”
这话,不可谓不毒啊!
前世的苦菊,可不正是被这样诛心的话,给伤了个遍体鳞伤么?也被这样的话,堵住了仅有的一点后路,求助无门,满地凄凉。
“好!不回去,就不回去!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江小禾求之不得,半点不受他的威胁。
钱大壮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不是吧?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苦菊这个贱丫头,不是应该跪地苦苦哀求,连声答应她会马上求任家原谅,从而以达到赖在任家的目的么?
樊氏气得胸口气血翻腾,张口就骂:“断绝关系?死丫头,你想的倒是很美!哪怕你不回任家,也必须跟我回钱家,过几日我再给你好好寻摸寻摸,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做梦!”江小禾嗤笑一声,断然否决:“初家从父,再嫁从己!如今,我已经是和离之身,往后嫁不嫁,嫁给谁,是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的!你们想要管,也不问一问,管得着么?!”
樊氏白了脸,好像是这样。
如果这死丫头不乐意,她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逼迫成亲的事情,买卖婚姻和骗婚的事情,是真的不能干了。否则,以这死丫头如今的性子,还真敢告到政府那里去。到时候,她可就没有好果子吃。
钱家湾,就有入驻了一个工作组,专门抓坏人坏事,还要树立什么典型。可不能再跟解放前那样,没有什么顾忌,想干啥就干啥了。
钱大壮也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也看出来了,这丫头不是那么好拿捏掌控了。
如今是新时代了,他也不敢对这丫头太过了,不然工作组也不会绕过他。
罢了,姿态放低一点,看看能不能哄的这丫头回心转意。
“苦菊啊,这天下没有不是的爹娘!爹娘无论做什么,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就算爹娘考虑的不周全,那也不是爹娘故意的,你得相信爹娘是不会害你的!”
江小禾白了他一眼,忍耐力已经到了极点,十分不客气的道:“为我好?可别,我可不想刚出了狼窝,又掉进虎窝!赶紧走,不然,我这就去钱家湾找工作组的刘组长了!”
那刘组长,可是再正义不过的人了!而且,刘组长有能力有背景,对付起村里那些烂人烂事,一点都不手软,一点都不畏惧。
钱家若是落在刘组长的手里,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樊氏吓得脸色煞白,恶狠狠的瞪了江小禾一眼,扯了扯钱大壮的衣袖,转身就走。
钱氏族人,比她走的还要快。
钱大壮也瞪了江小禾一眼,无奈的跟了上去。
最后只剩下钱栋梁一个,他目光复杂的看了看江小禾,想要说点什么。无奈过去这个一心护着他的好姐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少年钱栋梁,郁闷的不行,也很是失落。
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悄然离开了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