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和孝，如果要从中做出选择的话，自古都是一个难题。
往往如果不能够处理好这个问题，要么就是前途尽毁，要么就是连累家人。
而眼下，全彦无疑就遇到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无法做出选择，于是最终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他的父亲。
如果全树说孝重要的话，那么全彦也就会选择背叛自己的信仰，以此来保全家人的安危。
即便，这会使他心如刀割。
同理，如果全树说忠更重要的话，那么全彦就会为此抛弃自己的孝道。
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因为徐州在北镇抚司之中的人，也不会允许，也不会放心一个人保持中立的。
在很多时候，中立者一旦倒戈的话，即便他言轻位卑，不会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但多少会带来一些不可控的麻烦。
徐州的人谋划很大，所以他们不会允许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全树突然抬起手，拍了拍全彦的头。
他有些发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彦儿，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向来是自私的，不过在很多时候，我们总会因为一些东西变得无私。”
“你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说实话，作为你的父亲，我并没有带给你什么帮助，一切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走出来的。”
“你每一次面临的选择，我都是无条件支持你，无他，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父亲而已。”
说到这里，全树抬起了头，看着漫天的星辰，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听到全树的话，全彦表情愈发茫然。
说实话，他实在是做不出这个选择。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信仰，这并不是一个好做的决定。
看到全彦的样子，全树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不用想太多其他的，顺着自己的心作出选择就行了，明白吗？”
“人生在世，不求流芳千古，但求问心无愧……”
全彦低下了头，拳头一会儿捏紧，而后又张开。
一切看自己的心……
他脸色愈发惨白，在他的心中，其实早已经偏向了一个选择。
只是全彦知道，他不能那么自私。
所以说，他才会将选择的权利交给自己的父亲。
不过，眼下全树的话，却让全彦的心再次乱了。
忠和孝，谁更加的重要，全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无疑已经示意了。
全彦低着头，树荫投下的阴影遮盖了他的面容，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只能够看到，他在微微颤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全彦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脸，眼眶也是已然通红。
“对不起，父亲……”他喉结滚动了一些，用近乎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道。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
全树笑着拍了拍全彦的头：“说实话，你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只会感觉到骄傲和欣慰。”
“我们全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世代却都在为朝廷做事，虽无大功，但直到现在，也没有背负一分骂名。”
“所以说，你做出的选择，在尽忠的同时，也是尽了孝道的，即便是将来见了列祖列宗，我想他们也会夸你是好样的！”
感受着全树手上传来的温度，全彦的心中只感觉撕心的痛。
他好想重新做选择，但是，他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了。
从加入拱卫司开始，全彦的心中就已经种下了朝廷百姓的观念。
他在拱卫司待了近百年，这近百年来，他看到了太多的事情，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有无数拱卫司的校尉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之中，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死去。
只有拱卫司衙门最深处的丰碑之上，记载着他们的名字。
无数拱卫司的人，在用自己的生命暗中守护这天下的百姓，暗中维护着朝廷的太平。
甚至于，全彦也早就已经做好了，为拱卫司、为朝廷、为天下百姓而死去的准备。
然而，他没有想到，拱卫司之中竟然会出现背叛朝廷的人。
他也更没有想到，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大雍不少的一些州府，早已经有了异心，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
全彦知道，一旦时机成熟，这些州府直接就会揭竿而起，再加上拱卫司里面那些背叛者的帮助，他们能够让天下瞬间陷入大乱之中。
届时天下千万万的百姓，顿时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的事情，绝对会发生在他的眼前。
作为拱卫司的百户，作为天子亲军之中的一员，全彦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
如果牺牲他一个人，能够给朝廷敲响警钟的话，那么他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只是，当这些事情危及到了他的家人之时，全彦这才会陷入犹豫之中。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为朝廷办事，不说没有为父母尽到孝道，甚至就连自己的妻儿都没有怎么陪伴过。
连他的儿子女儿长这么大了，全彦好好陪过他们的时间都是屈指可数。
也正是因为这样，全彦的儿子女儿见到他，还没有见到家里的管家亲热。
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一边是天下的黎民，不怪全彦如此的纠结。
所以说，他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想从一直支持自己的父亲身上，找到正确的选择。
眼下，全彦找到了。
人生在世。
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求流芳千古，但求问心无愧。
“父亲。”
全彦对着全树缓缓跪了下去，将自己的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哽咽的说道：“孩儿不孝，父母生育养育之恩德，只能来世再报……”
“我儿无需多说。”全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里，用有些发颤地声音说道：“放手去干吧，我都明白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全彦到底是什么事情。
因为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全彦做出了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全彦。
全树知道，他的儿子不会让他失望，也不会做出丢全家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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