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尚的话，全彦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血色，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哆嗦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刚入秋，他却隐隐感觉到了寒冬腊月般刺骨的冰冷。
如果按照吴尚所说，对方不仅知道有那些势力在暗中谋反，甚至连拱卫司之中哪些人在搞小动作他都是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那全彦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全彦无法形容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自我感觉抱着将生死置之度外、虽天下人吾往矣的心，自我以为是为了朝廷抛弃了所有……
结果到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这不是一个小丑是什么？
蓦地，全彦想到了什么，他颤抖地抬起了头，哆嗦着没有了血色的嘴唇产，颤颤巍巍地说道：“既然如此，大人您为何……”
全彦不明白，为什么吴尚什么都知道，却没有一点儿动作呢？
作为拱卫司的指挥使，作为皇上最信任的人，他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下去，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雍进入乱世吗？
即便是吴尚心中没有天下百姓，但就算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他也应该阻止呀！
这是他作为拱卫司指挥使的职责，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呀！
当然，全彦倒也没有因此认为吴尚也加入了反叛势力。
还是那句话，即便是整个拱卫司都叛变了，吴尚也不可能叛变。
每一个能够坐上拱卫司指挥使位置的人，不管是一个怎样的人，都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对皇上忠心耿耿。
虽然拱卫司指挥使不是太监，但是他却跟太监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都是依附皇帝才能够存活下来的。
因为不管是他手中的权利，还是其他什么，都是因为有了皇帝，所以他才有这些。
也正是因为这样，每一任的拱卫司指挥使都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捍卫皇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不仅在那些大臣身上适用，在拱卫司指挥使的身上更是尤为适用。
只要皇帝一句话，别说让他死了，就是让他杀了妻儿父母，恐怕吴尚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全彦想不明白，吴尚为什么要对这些视而不见。
看到全彦的样子，吴尚低声笑了起来，配上他那阴沉的脸色，使得这笑声听起来异常的诡异。
“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其中有一种人是最恶心的人，也是最让本指挥使厌恶的人。”
吴尚笑容收敛，目光放在了全彦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人吗？”
没等全彦回答，吴尚便自顾自地说道：“这种人，我将其称为操心太多的人。”
说着，吴尚缓缓站了起来，语气平淡：“操心，其实是一件好事情，君父为黎民操心，则天下太平；将军为军士操心，则战无不胜；农民为田地操心，则五谷丰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操心的事情，在其位，谋其政，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应该操什么样的心。”
“但是……”
突然，吴尚话锋一转。
他俯视着面前的全彦，语气带上了两分冷意：“但是总有哪么一些人，往往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心都还没有操完，偏偏还要去帮别人操心。”
“他们种着荒芜的田，操着皇上的心；他们拿着士卒的长枪，操着将军的心……”
说到这里，全彦眯了眯眼睛，语气重了两分：“……他们披着百户的皮，却操着指挥使的心。”
“你说，这种人是不是令人感到恶心呢？”
此话一出，全彦的只感觉大脑之中“轰”的一声，随后便是一片空白。
他本来还没有听出什么，但是当吴尚说出最后一句话——“披着百户的皮，操着指挥使的心”的时候，全彦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些话，都是对他说的呀。
吴尚显然是在说他一个小小的百户，不好好干自己的事情，却偏偏要去揣摩上面的想法。呀……
正因为全彦用的是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吴尚，所以说他才会以为吴尚是被人蒙蔽了，所以说他才会以为吴尚什么都不知道。
殊不知，他所知道的，吴尚都知道，他不知道的，吴尚也知道。
至于对方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显然是因为另有安排呀。
毕竟，吴尚是拱卫司指挥使，他是俯瞰全局的存在。
而全彦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而已，他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自己眼前的东西。
如此便可以看出来，全彦这次的行为在自己看来或许是大义凛然，但是在吴尚的眼中，却是不知道有多么的愚蠢和幼稚。
以自己的心，却揣测位置比你高了不知道多少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行为。
看到的全彦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就跟傻了一样，吴尚表情缓和了一些：“话虽这么说，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认同你的做法。”
“相反，你的做法让我知道了，在咱们拱卫司不仅有能够坚守本心的人，还有敢于破釜沉舟的人。”
此时的吴尚，自称已经从本指挥使变成了我。
由此可以看出，他对于全彦，多少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只是……”
说到这里，吴尚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来敲这通天鼓，在你敲响这通天鼓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管你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不管你为大雍付出了多少，这鼓你都不能敲。”
“敲了，就得死。”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吴尚会将全彦留下来，委以重任。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缺聪明的人，最缺的，就是全彦这种忠心的人。
即便是脑子不怎么行，但是稍微培养一下，还是能够成为得力干将的。
只是，全彦用什么办法来见他不好，偏偏选了一个必死无疑的办法。
如果是其他人敲鼓还没有事，毕竟这本来就是给百姓设立的。
但关键是，全彦不是百姓，他乃是拱卫司的人呀，而且还是拱卫司的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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