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轩辕霆追着玉香下凡便一去未回。
白月想都不用想, 就知道他定是被玉香的手段给缠住了。
真是太棒了!
白月抚掌轻笑, 玉香不愧为原女主,这缠磨人的本事绝对的一顶一。
既然轩辕霆被绊住脱不开身,那么,白月施展身手的时机便到了。
一夜过去, 天宫不知从何处开始到处飞传流言蜚语。
有多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 匿名传言天君轩辕霆和他那凡间女徒弟有不正当关系。
那些八卦捕风捉影似真似假,让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什么……二人在凡间早有私情, 还说什么……当时天君和天后大婚时,那女徒弟就是因为心生嫉妒才跳的诛魂台;更离谱的是……说天君娶天后娘娘纯碎是因为把她当做女徒弟的替身……
荒唐, 实在太过荒唐!
这些传言一经流出, 便火烧原野一般四处漫延。
再加上昨日本是司战仙君班兵回天庭复命, 天君竟然因为爱徒任性就跟着一起下了南天门,把司战仙君给晾在了凌霄殿。
蛛丝马迹前前后后这么一串联吧, 这些传言八卦竟也不像空穴来空。
但毕竟事关天君人伦天道和天规禁忌,这事到底没人敢明着议论。
天界毕竟是个大佬云集的地方,人人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油条, 这些辛秘八卦听一耳朵便是,谁也不会蠢到冲去轩辕霆面前质问。
可有些事有些话,听了便会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等时候到了, 它就会生根发芽。
出于明哲保身的原因, 这桩劲爆八卦暂且只在天庭中下圈层流传,还未传到权力中心的轩辕霆两位心腹耳中。
因为, 此时的司战仙君齐麟,正为这趟从妖界带回来一个消息而焦灼。
妖兽九婴在凡间为祸, 大发水洪, 淹了人间十几座城池,淹死万千无辜生灵。
人们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纷纷到武神将军的庙观去求拜,请求天神派下武神将军将妖兽铲除,还百姓一个太平。
武神庙观的祈求和香火自然都发到了司战仙君齐麟这里。
他这次本就在妖界查到九婴频频起战作乱,不仅吞噬欺压各山头小妖,逼他们臣服其为王,上缴财宝兵力,野心勃勃。
现在竟敢把手伸向了人界,搅得生灵涂炭。
以齐麟的秉性,定是要立刻点兵攻到妖界,杀得九婴跪地求饶的。
可是,天界出战非同小可。
一要天界之主下发宝印檄文,二要开坛祭祀拜上古创神。
这些都是要天君轩辕霆在才能拿的决定。
而现在满朝文武齐聚凌霄殿,他们殷切翘首的天界之主,此时此刻却正在凡界的一间小院软语轻哄一个伤心的女人。
司命仙君神情凝重,盯着手中星象罗盘喃喃道:“人间祸起,战乱之端,天道惩罚怕是真的要来了……”
他立即占卦,算出三日后便有一个天道吉时。
若是能在酉戌日落月升更替之时,由天君斋戒沐浴亲自向天道请罪,往后每日焚香跪拜自省三百六十五日以示诚心悔过。
这场天道浩劫或许还能避免。
应对办法,群臣百君都已经想好了。
可是,最最关键的人物——天界之主轩辕霆却不在。
百官们守在凌霄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左等右等,轩辕霆就是不出现。
“唉,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
听了海驮从凌霄殿探听来的情报,白月不禁勾起唇角,幽幽感叹了一句。
凌霄殿百官等到第二日,轩辕霆还是未回天宫。
心急的齐麟一连派了百名卫军下凡寻找天君,仍无音讯。
而一直到第三日,轩辕霆仍被缠在玉香的温柔乡里拔不出来。
两人可是刚经历了一场狗血误会,轩辕霆好声好气哄了两天才将傻丫头哄好,愿意重新娇滴滴地靠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娇声酥骨地喊他一声:“师父,香儿错怪你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吵架也是一样的道理。大吵一架伤了元气,就得赶紧补个小蜜月调剂调剂。
此刻,轩辕霆正伏在玉香的娇躯上,狠狠疼爱着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无法自拔。
傍晚。
日暮降落,最后一点残阳斜辉照在穹顶之下。
神庙天坛上百丈高的祭祀石被那残阳照得反射出橘色的神芒,像一尊上古巨神俯视着脚下众生。
肃穆的天坛广场,所有臣君百官皆手执位牌敬畏而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眼看着祭祀的吉时就要过了。
列布在庄严神威天坛四端的臣君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不时唉声叹气,望眼欲穿。
谢执和齐麟站在群臣之首,抿着唇一句话没说。
司命仙君站在天坛,蹙眉看着星象罗盘,心情越来越沉重。
忽然。
天坛对面出现一行人影渐行渐近,为首那人气势孑然。
所有人眼里都升起了期待。
是天君吧,他在最紧要关头赶回来了吗!?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出现在天坛上的是白月。
白月穿着天后祖制的赤凤黑纹祭服,曳地披风将她衬得雍容高贵,她腰间佩戴一把沉影玄剑,云娥如雾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眸光神韵深邃,神圣端庄不可侵犯。
她仪态万千,缓缓走上天坛。
“天后娘娘?您怎么来了。”司命仙君诧然道。
白月微微一笑,“司命仙君不是正在主持天道祭祀大典。”
“正是。”
白月站在高台,环视下方,“看样子天君是不能在吉时之前赶回了。”
司命仙君沉默以对。
“本宫愿代天君向天道请罪,至此每日焚香跪拜自省三百六十五日,以示诚心。”
“这、这怎么行。”司命仙君第一反应便是不可。
女后率诸臣祭拜天道,创世以来从未有过此等先例。
白月不急不缓道:“本宫已经听说,这场祭祀大典是因司命仙君夜观星象,占卜出紫微星命盘现异。而这异像,正是因帝后大婚三拜古礼中止而引起。”
“与天君大婚,没能完成三拜古神之礼,本宫亦有一份责任。如今天君既无法现身,本宫身为天界主母,自该为三界苍生担起一份应尽之责。“”
“可是……”
白月眼神凛凛扫过去,淡淡道:“仙君若再犹豫,吉时可就错过了。”
司命仙君紧紧捏着星象罗盘,仍旧迟疑。
“你只需去想,本宫即便身为女子之身,但此番赤诚勇善之心,多少也能向天道赎罪几分。天道少降怒几分,天下苍生就多安宁几分。”
这话已是击中了要害,司命仙君紧缩眉头看着星象盘,狠狠一咬牙,抬头看向白月,“好,今日就请天后娘娘暂代天君向天道行这祭祀请罪大礼。”
话音一落,天坛四周的群臣纷纷震惊。
当即便有人出列阻止道:“司命仙君,这万万不可!天后虽贵为天界主母,但代替天君行祭祀大礼非同儿戏!若有任何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
白月双眸不怒自威,侧首睥向那发出反对声音的臣子,不疾不徐道:“正因为你担不起,所以本宫来担。”
那臣君被噎得了一顿,脸色青红地站在那儿。
说完,白月不疾不徐将视线移到站在君臣百官之首的谢执、齐麟二人身上。
谢执眉头紧锁盯着白月,神色深沉凝重,仿佛在挣扎着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齐麟倒是十分意外白月会挺身而出,也惊赞于她在冠压臣君不卑不亢的风华气势。
只是……女后祭拜天道,创世以来确实从未有过先例。
齐麟看了谢执一眼,他一向对这些天规法条执行最是严苛,此时竟沉着眉头没有反对。齐麟便懂了,想来即便没有这种先例,但观谢执反应,却也没有具体法典规定说女后就不可以率诸臣祭拜天道。
身后诸君见文臣武将之首都没有出来反对,于是纷纷止了议论,将主意投向司命仙君,看他如何决定。
毕竟在星象占卜和天道祭祀一事上,他是最权威的。
司命仙君最后看了一眼星象罗盘,又扫了扫刻漏时辰,终于下定决心,合揖道:“那就拜托天后娘娘了。”
白月面色从容点头,上前几步,取过天坛中央那座巨大九金鼎炉中的焚香,点燃,然后转身。
对着苍穹深空下的那尊祭祀石,缓缓一拜。
天道啊天道,你可也是看不下去轩辕霆那厮昏庸渣聩,所以特地派我来取代他?
若是这样,我就先在这里说声谢谢了。
感谢你看得起我,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期望,把他干掉的。
我不仅要把他干掉,还要扭转乾坤,改写自己的命运。
您啊,就等着瞧好吧。
白月一边神色严肃地祭拜,一边在心里不着调的腹诽。
拜完后,司命仙君将一条白色梵帛挂到了白月颈子上,道:“娘娘,这是省心梵帛,您要在往后三五六十日的焚香跪拜中都戴上它,方显您请罪的虔诚。”
白月低头看了眼,这玩意儿就像少数民族景区送的白布条围巾,只差对她说一句:扎西德勒!
“好,本宫会每日佩戴的。”白月点头,才怪。
没有分毫行差踏错地完成祭祀后,白月转向众臣君,缓缓颔首,凤眸庄严神圣。
众臣被白月身上瞬间笼罩的夺目神光慑得一惊,纷纷垂下头,不敢直视。
白月满意地收回视线。
祭典当夜。
月宫上空忽而闪过一道蓬勃的神光。
如白日映月般照亮了整个月宫,天宫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耀目神光便来自终于出鞘的沉影剑。
因按照祖制,天道祭祀大典需要着最庄严的朝服,佩戴最神圣的法器。
所以在前去时,为了让自己气势显得更加凛然威仪,白月便将那把外型霸气的沉影剑取下,佩在了腰间。
从祭祀大典下来,白月就感到悬挂在腰间的沉影一直微微振颤。
回到月宫后,她将沉影取下来。
发现了它惊人的变化。
不知何时,它退去了乌漆麻黑锈铁斑斑的样子,变成了一把光滑暗敛的剑身。
白月惊奇地伸手去摸。
就在手指碰到剑身的一刹那,暗光玄剑爆发出一道灼人白光,仿佛直直冲破天际,闪得人睁不开眼。
在白月的手中,它退去暗沉,银光初现。
道道神光后,白月手里的残剑变成了一把银光迫人的巨剑。
握在手中亦能感受到它剑刃上的屡屡凛然寒气。
白月:“……!!”
她捺住心中彭拜的起伏,看着手中巨剑,轻声喟叹:“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终于肯出鞘了。”
白月用手指轻抚着它,“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你既已肯认主,我便给你改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月影吧。”
月影在白月手中银光轻闪,回应着她。
“很好。”
月宫有神光咋现,此种异像,必然引得司命仙君密切关注。
从见到今日天坛祭祀后的星象罗盘,司命仙君就已经有些迷思,子夜再见月宫神光笼罩,更是心中惊奇。
他再次夜观天象,又比照星宿罗盘。
紫微星斗数命盘异像未变,南北斗中三垣主星持续偏位,日月轨道竟有反向之势。
“此天象奇也,莫非……”
司命仙君掌命理轮回几万年,从未见过这等不敢断言之占象。
若真按照这天象推断,天界竟有女后反主之势。
但这实在太过荒谬。
司命仙君自喃道:“莫非是因为今日女后祭祀,乱了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