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一曲舞毕, 舞伎钱婷婷得到满堂喝彩, 无数的鲜花彩绸向‘她’飞去,毫无悬念获得了现场人气数第一名。
老鸨笑眯眯走上台,清点完投花数量,大声宣布:“今日群芳阁选拔, 拔得头筹的花魁便是——钱、婷、婷!”
轩辕霆激动地站上台, 望着虚空远方,在心里对着三年前他在街头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孩呐喊道:“香儿姑娘, 你看到了么?!我钱霆终于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了!等我, 再等等我, 我马上就回去向你提亲!一定要等我————”
二楼雅间里的玉香猛然别过头去, 神色惊痛不敢置信,她捂着肚子, 嘴唇发白地颤抖起来。
“香儿,你怎么了?”螭吻连忙上前关心。
“我……我不舒服,我难受, 螭吻,带我离开这里好吗。”玉香将头埋进螭吻胸膛,心神骤乱的她, 一眼都不敢再面对舞台下的轩辕霆。
“好, 我这就带你离开。”
这时, 老鸨开始宣布,将由在座贵客出价竞拍新任花魁的初夜首秀, 价高者得。
前面渲染了半天,其实这个桥段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新任花魁之后的身价也全由初夜首秀的竞拍价来决定。
螭吻往下看了看, 对玉香道, “香儿,我看你很喜欢刚刚那个舞女的表演,要不我把那个花魁买下来给你做婢女吧,无聊时也可以让她给你解解闷。”
“不!不要!”
螭吻以为玉香是在吃醋,怕他看上了那个舞妓,便亲了亲她的发丝道,柔声道,“香儿放心,这些舞妓我一眼都不会多看,我的心里只有你。”
就像每次博取玉香欢心一样,但凡螭吻见到有她多看一眼的东西,都会买下来送到她的面前,就算是个舞妓也不例外。
在他眼里,除了让他体会到爱情滋味的玉香,旁的其他什么也不值一提。
这就是一个陷入爱河男人的执着。
舞台上热火朝天的拍卖叫价开始了。
螭吻温柔而执着地拉着玉香坐下,“就等一会儿,我直接叫个最高价买下,然后咱们就回去。”
玉香死死咬着唇别过脸去,她一边又想接近这一世的轩辕霆,可一边又无法接受变成这个样子的轩辕霆。
她的视线一眼也不愿往那比她还妖艳妩媚的‘钱婷婷’身上看,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烧烤又丢进冰窟寒冻,总之煎熬极了。
就在玉香纠结难受的时候,堂下的叫价已经攀上了三千两,眼看就要突破上一届花魁的身价了,老鸨激动地喊道:“三千两!三千两!还没有要加价的贵客!这可是咱们婷婷的初次卖艺,舞台首秀,今夜她可只属于您一个人!”
螭吻扬手道:“五千两!”
“哗——”满场哗然。
五千两!老鸨眼睛登时一亮,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了上届花魁的三千八百两身价!她赚大发了!
龙族九太子出手就是不一样,阔绰。
可是,在场却有一个人比他还豪横嚣张。
总算来了一丝兴致的归无胤站到二楼雅间窗前,懒懒瞥着楼下舞台上的卖弄风骚的轩辕霆,鄙夷地冷哼一声,“五千零一钱。”
这种蠢货,多加一钱他都嫌多。
见竟然半路杀出个抬杠的,螭吻眉心微皱,毫不犹豫道:“我出八千两!”
绝不能因为一点价码之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落了面子。
“啊…八千两……”老鸨快要激动得晕过去了。
轩辕霆荣辱不惊站在台上,骄傲的下巴一抬,双眼朝四周的臭男人们轻轻放电,嘴角勾起魅惑的弧度。
当真配得上‘人间尤物’四个大字。
坐在一楼大堂的齐麟见到天君这般抛头露面搔首弄姿的作态,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老鸨期待地环视全场,“各位爷,八千两还有没有再加的?!我们婷婷多才多艺,娇媚可人,她可远远不止这点身价啊!”
“八千零一钱。”二楼某处,那个懒散嚣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万两!”螭吻有些恼怒了。
“一万零一钱。”那声音仍旧漫不经心。
楼中众人此刻已经换成了围观看戏的表情,随着楼上两位神秘贵客的加价,不约而同左右转头去看,纷纷猜着那两个雅间里坐着的究竟的何方神圣。
白月端着茶杯坐在窗下,小土狗趴在她脚下津津有味地啃着烤鸡,她嘴角噙着懒笑,悠闲地欣赏这场属于轩辕霆的花魁初夜争夺大戏。
螭吻起身走到窗前,不悦地朝吊搂最左边看了一眼,但那雅间里的客人神神秘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沉着声加价道,“两万两。这个舞伎我买定了!”
归无胤仍旧懒懒散散出声,“两万零一钱。”
这种恶劣加价行为,狂妄嚣张不说,还非常的讨打。
成功地激起了螭吻的怒气,他正要再次加价,玉香伸手拦住了他。
“算了。”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台上的轩辕霆,无比幽怨地道,“左右不过是他注定的劫难,就由他去吧。”
她抚了抚额头,装作不适道,“螭吻,我身子不舒服,有些头晕,我们还是回去吧。”
螭吻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扫了面子,心下很是不悦,但又见香儿身体不舒服,只得憋下这口闷气,上前扶着玉香的腰,“好,我便不与这凡夫俗子计较,香儿身子要紧,我送你回去。”
老鸨问了两遍,见二楼右边的客人不再加价,便道:“两万零一钱一次还没有?两万零一钱两次?”
“好,两万零一钱成交!”
她笑眯眯道,“恭喜二楼天字号雅间的客人,拍下了咱们婷婷的初夜首秀。”
二楼窗户轻飘飘扔下一叠银票来,方才那懒慢的声音淡淡道,“让他上来。”
老鸨双眼放光,连忙将银票捡起兜进衣裳,推着轩辕霆催促道,“婷婷,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伺候啊!”
齐麟眼神怪异地看着轩辕霆扭着腰肢,娉婷妩媚地朝二楼天字号房走去,表情登时如同吃了坨屎般一言难尽。
“奴家婷婷,见过贵客。”轩辕霆走到雅间外拜礼。
白月唤道,“进来吧。
轩辕霆走进去,微微一愣,没料到房中竟然还有女客。
且那位女客人样貌十分眼熟,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疑惑地将视线移到旁边的那位黑衣贵客身上时,轩辕霆又是一僵,此人气场阴沉煞气浓重,虽然看着贵气,却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白月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轩辕霆,你别说,他这副花魁扮相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归无胤玩味讥诮地斜视着女装的轩辕霆,脸上的嗤之以鼻溢于言表。
轩辕霆见两个客人的反应和他想象当中的有点不太一样,两道怪异的视线看得他浑身上下汗毛竖起,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他拘谨地垂下头,努力做出一副妩媚柔顺的样子,“多谢二位贵客天价买下奴家的首秀,不知贵客想看什么,奴家一定尽心尽力表演。”
白月微微一笑,端起茶盏,“你就将方才在台上表演的钢管舞再给我们跳十遍就行了,我们就想看那个。”
十遍……
轩辕霆脸色一僵,挤着笑脸道,“贵客,奴家其实还会很多其他才艺,吟诗作对,唱曲儿弹琴,奴家都略通一些。”
“哦……不用,你就把那个钢管舞跳十遍就行了。”白月放下拆茶盏,微笑道,“我们还要聊会儿天,你唱曲儿弹琴的话会吵到我们的。”
“……是。”轩辕霆只得应了下,走到雅间里端,将铁杆道具放置好后便开始跳起了舞。
轩辕霆在这边卖力地表演,外间的白月却对归无胤道,“瞧,昔日的天界之主,如今不也照样沦落到给人卖弄身体为生。讽不讽刺?”
归无胤讥笑一声,“也得多亏天后娘娘手段高超。”
否则,轩辕霆今日恐怕还是风光无限地坐在凌霄宝殿上当他的天君。
“一个人的命运,从来不是绝对的。”白月透过轻纱,看着轩辕霆扭动的身体,淡淡道,“有的人生来就高高在上拥有一切,一步踏错,也会跌落高台变得一无所有。有的人生来就在最尘埃里,但只要不屈服,也可以展翅翱翔冲上云霄。”
她定定看着归无胤,“命运的走向从来怪不得别人,全是自己一步一个选择走出来的。”
归无胤漆眸深邃盯着白月。
他总算明白她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甚至不惜用轩辕霆当活案例告诉他一个道理——命运的抉择在自己手里,不管你活成什么样,都赖不得旁人。
宋雨娘固然有当初抛下晏家父子的错,但却不是归无胤最终成魔的原因。
归无胤成魔,有太多变定因素和冥冥之中的选择形成,不是一个宋雨娘就能导致的。
否则,那么多阴灵怨冥,为何就独独一个归无胤成了天魔。
归无胤长眸半敛,浓密的眼睫挡住了他眸中那些幽邃深沉的东西。
“呵。”半晌,他勾起血色薄唇,瞟了眼里间累得气喘如狗的轩辕霆,似笑非笑道,“天后娘娘怕不是忘了,里边搔首弄姿这个男人,可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那又如何。”白月满不在乎挑眉,索然无味地转头看了一眼轩辕霆,轻飘飘道,“这么蠢的男人,可配不上本宫。”
“是么,那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归无胤转着茶杯懒声问。
白月眸光潋滟,浅浅一笑,“能让我看上的男人,一定是强大的,无敌的,没有事情能击溃他的,那么一个盖世无双的男人。”
归无胤转动茶杯的手一顿,掀起幽深长眸,看了白月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
里间的轩辕霆忽然脚踝一绊跌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嘤嘤嘤二位贵客,奴家实在跳不动了,可不可以换个其他的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