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赶来的什长姓司马,却并非司马家的嫡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支族人。
他能年纪轻轻有了这个巡检司什长之位,全凭他自己英勇过人,从不畏惧匪徒。
也正是因他年轻气盛,才懂通融,知变通。
此时他已经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听得沈怜雪这么笃定大方,一时间对她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他扭过头来,把目光落到沈怜雪身上,却只是匆匆一眼,便又别过头去,不敢再多看。
司马什长深吸口气,朗声道:“既然这位沈娘子愿意做赌约,想要证明自家所售之物,此事不归巡检司管,我司马泽愿以巡检司什长之职替其担保。”
他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句话说得众人心中一紧,任何想要动歪心思的人都不敢再探头,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司马泽确实是靠自己混了个不大不小的什长,他毕竟姓司马,又在巡检司,寻常百姓便是疯了都不会故意得罪他。
再说,沈怜雪的煎饼一向很好,但凡买过的都知道,不少人早上都见过吴十三郎背着背篓给她送油果儿,且她每日卖完就走,油果儿几乎没有剩下过。
一直忠实于沈氏煎饼的老食客自然更不会自打自脸,因此,其实沈怜雪这一番“免费赠送”其实并无风险,反而能给自己赚一波口碑。
最起码,老食客心里觉得自己被人尊重,更舒坦了一些。
谁家花钱不为高兴,若这钱花得不痛快,那花它作甚?
沈怜雪听到司马什长如此说,那张一向淡漠的脸上,竟浅浅有了些许笑意,只是那笑意仿佛春日里的微风,一瞬便过,风过无痕,让人寻遍不着任何踪迹。
司马泽恰好扭回头,看到她脸上的淡笑,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扭头不再看她。
沈怜雪这时却望向闹事汉子:“这位郎君,若是你愿意等我沈氏煎饼的后续,自可每日来看,看是否有人过来寻我,若你不愿意等,也可过几日上巡检司去问,若有人检举,我一定配合。”
“如此这般,你以为如何?”
那郎君见她被逼到这个份上,却依旧坦荡大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成算。
他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是被王氏媳妇撺掇,被她言语蛊惑,混头之下办错了事,这会儿心里过意不去,只嗫嚅道:“行,行,好。”
沈怜雪见他明白了事,心中大石这才落地,转瞬间,她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向对面的王氏夫妇。
这贼眉鼠眼的夫妻俩刚还看热闹,这会儿又被沈怜雪的目光一扫,一个个就跟鹌鹑似的缩着头,根本不敢再颠倒是非。
沈怜雪再度看向那汉子,这一次语气无比坚定:“这位郎君,倘若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请你不要放过害了令慈的贼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是这个道理,并且,我由衷希望令慈早日康复。”
此时此刻,一向胆小、懦弱、一言不发的单薄女子,竟是无比凌厉又锋芒毕露。
她身上隐藏了多年的、被掩盖、打压、闷在心口里的勇气和气度,似乎被这巨大的刺激重新焕发出来。
一阵风儿吹过,吹散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吹走了灰蒙蒙的夜色。
灿灿朝阳徐徐而来,抚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阳光轻柔地落在沈怜雪的脸上,落在她身边的沈如意身上,让这对母女都显得与众不同,让人一见难忘。
那汉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郑重点头:“沈娘子,待到真相大白那天,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一眼王氏夫妇,把那鹌鹑似的夫妻俩吓得不敢再吭声。
王家媳妇刚才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瑟缩,她怎么也想不到,沈怜雪竟然想到发疯这一招,她也想不到,竟然刚好有个仪表堂堂的官爷路过。
这时候已经天明,也不知那官爷为何没有上朝,反而在这热闹的汴河大街骑马溜达。
但不论如何,沈怜雪似乎已经扳回一局。
待到人群都散了,那个巡检司的什长也率队离开,老食客们重新在沈怜雪的摊位前排队,王氏夫妻才直起身,怨愤地看向沈怜雪。
然而沈怜雪此刻却并不理会她,她手脚麻利地摊煎饼,一边摊一边还劝:“今日只送老客,每一位客官我都记得。”
有想浑水摸鱼的悄悄退出队伍,剩下的嘻嘻哈哈,都显得分外高兴。
虽耽误了会儿工夫,却白得一顿早饭,也算是赚了。
还有食客道:“老板,刚听前面的人说脆饼好吃,明日多做些吧,晚些来都没了。”
沈怜雪点头:“好。”
她偶尔会同食客交谈几句,问问食客的口味,听听改进的意见,这一上午说的话,甚至比之前十几日都多。
但她却真的不害怕了。
沈怜雪忙着做煎饼,边上沈如意一根根往上夹油果儿、折油纸然后笑着说:“婶娘明日见。”
母女两个配合默契,母亲干活伶俐,女儿活泼可爱,当真是汴河沿岸最美的风景。
不过多时,煎饼就送出去大半,沈如意突然开口:“这位阿伯,您以前没来过哦,别欺负团团年纪小,团团都记得的。”
孩童清脆的声音在清晨的河边响起,那男人眼睛一转:“你怎么知道我没来过?我前日来过的,你自己忘了。”
沈如意也是重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记性变好了,无论是她看过的那本奇怪的书,还是那本《菜谱》,她都没有忘记。
而重生以后遇到的人事,她也大多都记得。
其实也并非是因这种奇特的际遇,沈如意自己想了想,大概是后来跟着师父游历大宋,师父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背书修道,她已经开蒙,比寻常孩子自然机敏得多。
当然,师父也曾夸过她,说她是个相当有悟性和灵气的孩子,而且非常聪慧,许多东西几乎是一学就会。
沈如意一边得意地想着自己的优秀,一边特别斗志昂扬地道:“阿伯,您就是没来过。”
那中年男人变了脸色,他等了一眼沈如意,有些急切地对沈怜雪说:“老板,你管管你女儿,就这么对待熟客?”
沈怜雪认真做着煎饼,没有如他所愿管教女儿,她道:“团团说的不会错,这位客官若想尝煎饼,明日请早。”
她说话的工夫,一份新的煎饼出锅,她把煎饼递给了前面的食客,那中年男子很快便要排到。
他不满地嚷嚷:“老板你自己答应要送老客煎饼,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听个小丫头片子胡吣,这不是胡来吗?”
有了一开始沈怜雪那句话,许多想要浑水摸鱼的都灰溜溜走了,现在还没走的,自然是脸皮极厚的赖皮。
他这一闹,又说沈如意的坏话,后面就有食客烦他:“你说什么,我不说日日来,也买过十来回,我怎么没见过你。”
“还有,不许你说团团不好,我们团团是最好的小囡囡。”
七八岁的小姑娘,每天陪着母亲早出摆摊,便是寒冷冬日里,也没见她躲懒。她人小,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个人就能看出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人人都稀罕。
沈如意被夸了一句,微微红了脸:“也没有最好啦,就……就是有一点点好。”
食客们便笑起来,给这个小小的摊位增加了不少欢声笑语。
中年男人斜眼一吊,冷哼道:“我看你们是欺负我,我要是走了,后面就能多排一个人,我偏不走。”
他摆明了耍赖,食客们七嘴八舌也说不过他,就在这时沈如意突然开口了。
她先用短短的小手指了排在队伍最后面的食客:“这个婶婶从五天前就来过,第一日带着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小姐姐,第二日到第四日都是自己来的,今日小姐姐又来啦。”
“花儿姐,你的新衣服也好看,你好漂亮。”
她一边说,一边跟那妇人领着的小姑娘打招呼。
叫花儿的小姑娘有些羞涩,但被人夸漂亮,也冲她笑:“团团也好看。”
两个小姑娘这么可爱,让人看了心中温暖。
沈如意手指一动,又去指第二个:“这个小郎君十日前来过,前后一共来过五次,小郎君大概是学生?前几次都背着书篓,今日没上学吗?”
被她指了的小郎君咧嘴一笑:“今日休沐,所以才能等到现在。”
沈怜雪往后又说了几人,把人家那一日来买过什么或者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说得一清二楚,每个被她指了的人都面露惊讶,夸她:“团团真是聪慧。”
这样的聪慧,已经超过寻常孩童,甚至已经超出了许多大人。
有些食客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来过几次,沈如意却能准确说出。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面善又常来的熟客,最后看向那个中年男人:“阿伯,您真的没来过,团团没骗人。”
那中年男人脸色难看至极,他狠狠瞪了一眼沈如意,又被边上的食客们嘲讽,终于挺不住走了。
他走的时候,刚好轮到那个小书生。
小书生对沈怜雪道:“老板,令媛如此聪慧,比我们学院的许多学子都要强,不去学院读书,倒是有些浪费天赋。”
沈怜雪抬起头,这一次她很认真回答:“谢谢,我会慎重思量。”
沈如意一听这个,立即慌了,她瘪了嘴:“我不要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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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也不知是因为热闹,还是因为煎饼免费,一共两百份煎饼迅速便送了出去,待到巳时正,摊子上便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面糊和三个鸡蛋。
沈怜雪看食客们满足而去,自己心里也挺高兴,她问沈如意:“要不咱们吃鸡蛋卷吧?”
沈如意使劲点头,沈怜雪便把三个鸡蛋打入面糊里,飞快搅拌均匀,然后在平锅上摊成薄饼。
她摊得特别薄,饼皮很快就熟了,发出滋啦的声响。沈怜雪趁着饼皮还没干硬,飞快把它卷成长卷,如同变戏法一般手起手落,一个蛋卷就做出来了。
她把蛋卷夹起放到一边,又连着做了几个,把开始放凉的几根装入油纸里,对沈如意道:“去给你月婶婶送去,叫给真哥儿和纯姐吃。”
沈如意点点头,她从小板凳上蹦下来,捧着蛋卷啪嗒嗒跑到灌汤包的摊位前,把蛋卷捧给卫月娇。
卫月娇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又给她塞了烤饼,沈如意这才回来。
沈怜雪收拾好摊位,问她:“这是你月婶婶新做的?”
沈如意点头:“月婶婶说,过几日真哥哥要去书院考试,中午不得回,做几个烤饼给真哥哥带着吃。”
沈怜雪抬头瞧了瞧天:“又到了年末。”
年末时节,各地学子都会奔涌至各处书院,他们要经历漫长的考试,最后择优录取。
卫月娇的长子也读过几年书,前年到了年岁,没有考中,今年是第三年。
卫月娇心态极好,也不求儿子加官进爵,官荫三代,只求他以后能有个营生,可以养家糊口,帮衬妹妹。
她还同沈怜雪道:“今岁再考不中,就送他去当几年跑堂伙计,学学做账,待到年岁略大便回了摊子来,学我这手艺。”
“不求大富大贵,能吃饱穿暖,挺好。”
卫月娇一贯碎嘴,往常都喜欢说话,如今碰上沈怜雪,不仅颇为有耐心听她念叨,还能细声细语给出应声,她便更爱跟沈怜雪道长短。
沈怜雪一想起她的话,就低头看女儿:“团团,你真的不想去书院?”
她不等女儿反驳,又问:“不叫你现在去,你年纪太小了,娘也不放心,咱也不是富贵人家,没个丫头小厮跟着你,你去哪里都不成。”
沈怜雪想了想,柔声问:“以后呢?等你十岁上,不能老跟着娘摆摊,总得学些之乎者也,懂些人情世故。”
虽然沈怜雪怎么看女儿怎么好,但如今一个人要立足于世,从要有些根基缘由。
她知道沈如意聪慧,懂事,机敏,万世通达,但这也只是她自己知道而已,以后无论她做什么,或者她想要做什么,她的过去和经历总会成为一个招牌和助力。
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人和一个从丹鹿书院或彤心书院出来的学子,自然是不同的。
沈怜雪的问题,倒是让沈如意愣了好一会儿。
她一下就想起了师父。
前世短短年岁,她跟师父也不过相处三思载,可那三四载里,师父对她悉心照料,如同母亲一般恩慈。
她有些想师父了。
沈如意眨眨眼睛,低头伸手把眼底的泪意擦干,今生今世,不知是否还能碰到师父。
沈怜雪见她竟然哭了,一时间也有些心焦,她把锅灶还回去,便领着沈如意往家去。
“团团,娘不逼你,”沈怜雪声音越发温柔,“娘想要你过得好,以后都能平顺坦途,不会跟娘这般……”
不会跟她一样,从小苦到大。
“要不要去书院,亦或者学个手艺端看你自己,”沈怜雪认真说,“待到你十岁了,咱们再商量,可好?”
沈如意一听就知道母亲误会了,不过她现在确实很粘母亲,离开一会儿都害怕,娘说等到十岁,就十岁吧。
“好。”沈如意使劲点点头,小脑袋都快晃成拨浪鼓。
沈怜雪看着女儿笑了。
她摸了摸她的头,道:“娘只希望你健康、快乐,能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不畏强权,不惧是非,坚定走自己的路。”
“团团,若你不想去书院,我们就不去,娘会努力给你赚出一个未来。”
她还年轻,只要足够努力,怎么不能让母女两个过上好日子?
经过今日这一遭,沈怜雪许多话都没听进去,那个路过官爷的话却实打实听到心里。
因为她好欺负,所以他们才放肆欺负她。
并非什么靠山,什么门第,亦或者什么出身之类,只是她这个人好欺负罢了。
从小到大,她都唯唯诺诺,母亲也是如此。
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母亲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对母女两个冷言冷语,对她们总是冷嘲热讽,她们也都默默忍受。
年幼的时候,她还会反驳几句,换来的只有更加狠毒的话语和落在身上的巴掌。
求过吗?其实母亲是求过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换来的只有叔伯婶婶们一句又一句的:都是一家人,和气为上。
待到父亲面目狰狞时,已是掌握沈家权势时,谁还会记得,他是个上门女婿,他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
就因为他会赚钱,因为他把沈家的香水行多开了几家分店,他多给了那些叔伯长辈更多的分红,所以他们母女的遭遇,便被人冷漠地遗忘了。
他们眼睛没有瞎,瞎的是黑了的心肝。
沈怜雪清晰记得,当冷漠、谩骂越来越多,当求助无门,无处申诉后,自己也确实越来越瑟缩,她不再敢反抗父亲,不敢反驳他的话,也不敢再跟那些亲戚求助,她甚至不敢踏出房门一步。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快乐过。
她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不知道如何随心所欲生活,更不知沈家本该属于她,而非那个占了沈家门楣的人。
后来的事情,就更是痛彻心扉。
她忍了一辈子,努力让别人看不到她,努力不惹是生非,可那些恶毒的目光,那些算计的心思依旧落到她身上。
直到她彻底断绝了未来,彻底没了希望,她们依旧不放过她。
就连沈家,她都待不下去了。
这个属于她的家族,把她从家族里除名,把她彻底赶了出来。
这个时候,那些族老叔伯,那些血缘上的亲人,张着血盆大口,字字句句都要吃人。
她父亲重病,不能理事,可是她的好继母,以她父亲的名义发号施令,只要她给钱,那些人就肯点头。
不管这事有多亏心,总有人愿意做。
沈怜雪对那个家并不留恋,甚至厌恶,知道她离开哪里,虽然生活艰苦,可她的心却渐渐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
她过去总是钻牛角尖,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明,不是个适合做家主的继承者,所以父亲不喜欢她,连带着不喜欢母亲。
今天听了那官爷一席话,她却彻底明白了。
不是她不够好,只是那些人嫉妒她罢了。
她天生就是沈家人,她理所应当可以继承沈氏,而她的父亲,却要用尽手段,点头哈腰许多年月才终于得到它。
这种身份血脉上的差距,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
所以,她何必再去纠结那些过去的肮脏事?
沈怜雪看着女儿稚嫩的脸,不由出神,孙九娘也是寡妇养子,她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街里街坊都要叫她一声九姐,这整条甜水巷子里,谁敢给她脸色看?
难道孙九娘就有光明门第?难道她出身世家?这些都没有,她只是自己能立住。
求天求地求出身,拜佛拜道拜靠山,不如靠自己。
沈怜雪的眨了眨眼睛,她突然对着沈如意笑了。
“团团,我们来想个下午的营生吧,”她问女儿,满脸都是兴奋,“你说,我们卖什么好?”
沈如意立即认真起来:“卖什么好呢?这是大事,我们要认真分析。”
她说得一本正经,把沈怜雪再度逗笑。
母女两个这一天就光研究菜谱去了,日子过得很是平顺,待到傍晚时分,沈怜雪提前准备好一百张左右的脆饼,然后便同女儿早早入睡。
隔着一条小巷的淡水巷里,却依旧还很热闹。
杂院里的家户许多都未归,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等候男人归家的妇人们坐在院中空地上,七嘴八舌聊天。
她们说的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东家长西家短,闲言碎语的,就是做个茶余饭后的添头。
女人们说了几句,就有个媳妇道:“你们可知道那家的事?就今天白日,可热闹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眼神往王家门户前瞥,一脸的兴奋。
另一个媳妇立即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家,啧啧啧,真是不做人。”
她们这么一说起来,便收不住,有不知道白日里事的连忙追问,那两个知道的媳妇立即便开始讲。
在她们的故事里,王氏夫妇做贼心虚,栽赃陷害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把人逼得要立地自尽,引来了巡检司的军爷们,此事才算了结。
不过闹事汉子也说了,若是有了结果,他一定要叫王家两口子好看。
那两个媳妇讲得绘声绘色的,听得边上的几个媳妇一阵阵惊呼,却每个人都勾起了嘴角,显得高兴极了。
若说人缘之差,这杂院里就没人比得上那溜奸耍滑的夫妻俩。
他们倒霉,邻里就高兴,他们高兴,邻里就生气。
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媳妇们说了好久,那声音之大,左近留在家中的邻居们都能听到,王家媳妇自然也听见了。
她咬牙切齿同自己男人道:“你也不出去骂一骂他们,竟说咱家坏话。”
王矮子根本不在意:“管他们碎嘴,一个个穷光懒蛋,这是嫉妒咱家日子好。”
“你且给我留门,我去摸两把速速就回。”
他全然不怕今日那事,总觉得对方没有证据,如何也拿捏不了他们。
还不如趁着生意好,去摸两把牌,碰一碰手气。
不过多时,夕阳已落,沉夜来临。
家家户户都回了家门,吹灯熄蜡,准备入睡。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杂院门口。
偏巧,今夜无星亦无月。
黑暗迅速笼罩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