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在一个极其重视教育的国家, 高考无疑是一年一度的大事。
每年的这个时候,全社会的目光都会汇聚于此,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为了不再度成为“网红”, 颜与在高考期间十分低调,既没有忘带准考证,也没有迟到,更没有在考场上和同学眉来眼去,平平安安的渡过了这一劫。
考完最后一科,她混在同学中间走出考点,然后一头扎进已经在外面等待两个多小时的池钺怀里, 有气无力的说:“累死我了。”
池钺熟练的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袋, 把一杯冰镇的柠檬水递到她嘴边。
颜与懒得抬手,张嘴咬住吸管, 靠在他身上, 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吸。
眨眼的功夫, 透明软塑料杯就空了一半。
池钺急忙喊停, “好了, 不要一口气喝太多, 胃会不舒服。”
颜与松开吸管, 把头埋在他胸前, 左右蹭了几下,闷声闷气的说:“我觉得我当不了状元了。”
池钺闻言,不禁婉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过当状元的梦想?”
颜与觉得他是在小瞧自己,嘟着嘴,给他了一拳,“严肃点, 不许笑!”
池钺勾着薄唇忍俊不禁地看着怀里的人,虽然只能看见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和她露在衣领外的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他抬手揉了揉颜与的发顶,“现在去哪儿?”
颜与用额头抵住他硬邦邦的胸膛,思索片刻说:“去吃饭。我饿了。”
怕吃太饱在考场上打瞌睡,她中午只吃了个半饱,现在考完试一身轻松,自然要找个地方好好的犒劳自己。
“就咱们俩?”
“你给王斌斌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让他抓紧时间找个地方请我吃饭。”
“你自己怎么不打?”池钺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颜与和王斌斌之间的关系。
有时候像仇人,有时候像兄弟,有的时候像姐弟,但有的时候又像兄妹,最离谱的是这两个人常常以父子相称,不说男生宿舍里那种都想给对方当爸爸的父子关系,而是…经过双方互相认证的父子关系。
“我手机在你那儿。”
“……”池钺默了默,拿出手机给王斌斌打电话,把颜与的意思传达给他。
王斌斌说他想去喝酒庆祝。
考虑到颜与那少的几乎不存在的酒量,池钺友情建议他暂时取消这个计划。
王斌斌不信邪,非要去。
颜与觉得酒量这个东西是可以被练出来的,当即也表示:不醉不归。
于是,大家一合计,决定去池钺之前工作过的酒吧。
酒吧如今已经是颜铭的资产了,他参军入伍后,便将酒吧交给池钺打理。
池钺平时有自己的事要做,每周最多只能来三次,主要是负责查阅账目,清点库存,以及做一些必要的安全检查。
酒吧的日常经营和管理是由一个叫伍志豪的年轻人负责,他过去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是池钺的助手,为人很仗义,工作认真负责,知道如何应对各种紧急的突发情况,熟悉酒吧管理的流程。
池钺到酒吧时,王斌斌和其他还没到,他让颜与在卡座上等一会儿,自己进去查账。
颜与闲得无聊,跑到舞台上,拿起麦克风准备练练嗓子。
颜铭接手后,将这家酒吧从内到外彻底装修过一遍,舞台比原先高了三十多公分,下面安装了led灯管,看上去比过去亮眼多了。
颜与试了试麦克风的音效,没有开伴奏,站在舞台上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正在办公室和伍志豪说话的池钺,听到从外面传开的歌声,抬手做了个动作打断对方的话。
伍志豪面上一怔,随即也听见了顺着门缝飘进来的歌声,顿时心领神会,不由得咧开嘴笑。
池钺留意到对方揶揄的笑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并不想理睬,收回心神让对方继续刚才的话题。
伍志豪戏谑道:“当初我就觉得你们俩有戏,没想到,还真让我猜着了。”
池钺轻挑眉梢,问道:“什么时候?”
“她刚来没多久我就发现了。”
伍志豪向后一靠,宽阔的肩膀抵在了皮椅的靠背上,抬起右腿搭在坐腿上,懒洋洋地说:“那几年,在咱们酒吧唱过歌的女孩儿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从没见你对谁像对她一样照顾,不仅要在现场盯着,还亲自给她端茶倒水,从那会儿起,我就觉得你对她有意思。”
池钺辩解道:“我当时是看她年纪小,怕她被人欺负了。”
酒吧的客人龙蛇混杂,不安好心的人比比皆是,他担心颜与着了别人的道,叮嘱她不要吃别人送的东西,连矿泉水都不行,但她那时的工作是唱歌,长时间不喝水,嗓子肯定会坏掉,他迫于无奈,定时定点地给颜与送水。
工作不忙的时候,他送完水,会在吧台旁边坐一会儿,听她唱歌,或是单纯的发呆。
没想到,这些事情居然都被伍志豪看在了眼里,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
“拉倒吧。”伍志豪不信他的说辞,“我看你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光给她送水,还为了她,破例请全场的客人喝酒,你该庆幸那会儿客人不多,不然啊,你那一个星期都白干了。”
顿了顿,伍志豪又说:“不过现在想想,也挺值的。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嘛,能讨到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也是你的福气了。”
池钺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尽管伍志豪的话很扯淡,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能够遇到颜与,确实是他的福气。
每当他回顾过去,便会有一种“老天爷用他前二十年吃的苦,换来了一次他和颜与相遇的机会”的感觉。
颜与给了他一次重启人生的机会,让他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人生重新开始向上攀爬。
遇到她,是他今生最大的幸运,没有之一。
池钺在办公室和伍志豪聊酒吧最近的情况,没多久,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出去一看,果然是王斌斌到了。
他带来了二十多个同学,一男一女,一帮刚参加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的少年少女们站在在舞台下起哄,让颜与再来一首。
颜与盛情难却,只好再来一首,唱歌时,余光瞥见靠在墙上的池钺,举起胳膊朝他挥手。
同学们注意到她的举动,纷纷朝那边看去,看见一个穿着黑t的帅哥单手插兜靠在墙上,眼中均掠过一抹惊艳之色。
大家悄悄议论,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这人是谁啊?”
“他干嘛的?长得好帅啊。”
“不会是与哥的亲戚吧?”
“他是颜与的男朋友——”王斌斌刚说完这句话,他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宿昕昕打来的,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余下的同学一听这话,惊掉了下巴。
“什么?与哥谈恋爱了?!”
“她不是单身吗?”
“她居然喜欢男的?!”
……
有眼尖的同学认出了池钺,瞪着眼睛,错愕不已地说:“他…他好像是去年的那个年级第一,就比咱们市的理科状元第一分。”
经他的提醒,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靠在墙上的男人。
“我操,真的是他。”
“他叫什么来着?池…池钺是吧?我记得当初班主任还在班里跟我们说过他的事迹,说他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了高考,过了三年又回到学校复读,结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从一模开始就一直拿第一。”
“我去,与哥牛逼啊!居然把这号大神骗到手了。”
……
颜与唱着唱着,发现台下的人都不听了,便将麦克风放到支架上,从舞台上跳下去,跑到池钺跟前,挽起他的胳膊,走回来。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我男朋友,池钺。”
众人面上一愣,旋即齐刷刷地走上前和池钺打招呼,有叫他姐夫的,有叫他钺哥的,还有人叫他男神。
池钺知道,这帮小孩儿对他的热情源自他们和颜与之间的深厚友谊。王斌斌不止一次对他说起过,颜与在高二17班一战成名的事情。
那件事的影响很大,几乎改变了十七班四十多位同学今后的走向。
王斌斌说,在老师、家长,甚至是他们自己都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颜与站了出来。
她打倒了班里的恶霸,她掷地有声地告诉在场的每一个同学:尽管在外人眼里这里是一个垃圾场,但是你们有选择不做垃圾的权力。
后来,她用成绩证实了她的话。
即使是垃圾堆里,也有不甘于平庸和堕落的人。
她把17班这盆散沙,聚到一起,捏成了一个大写的“人”。
在17班,颜与的话,有时比班主任的命令还管用。
大家喜欢她,尊重她,佩服她,并不是因为她成绩好,也不是因为她拳头硬,而是她在所有人都选择自甘堕落的时候,颜与给予了大家希望。
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它可以把一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颜与把希望带给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其中,也包括他。
池钺和学弟学妹们打完招呼,转头让伍志豪帮忙弄些饮料过来,倒不是他抠门,实在是他不敢给这帮还没成年的小屁孩喝酒,万一喝大了,没准儿回家还要挨揍。
几个男生都说要喝酒,不喝饮料,女生倒还好,她们对喝什么不感兴趣,都凑在一起拷问颜与,非要她交代和池钺谈恋爱的细节。
颜与被她们问得头大,只好发挥自己瞎编乱造的强项,一本正经的编故事。
什么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摔进他怀里啦,坐在公园的喷泉池边一起喂鸽子啊,收养受伤的小动物,下雨天闹分手什么的……
总之,凡事她在电视上看过的小言镜头,她一个都没放过。
女同学听完一个个的都想谈恋爱了,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一个经常在家陪母亲大人看言情剧的男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剧情,我怎么感觉在哪儿看过?”
池钺看着被颜与蒙骗的无知少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这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忽悠人的本事是一天比一天强了。
等到王斌斌把宿昕昕以及随她一道过来的剩下二十多个同学领进来后,17班的同学终于聚齐了。
毕业party也就此开始。
王斌斌想包场,让大家玩的尽兴一点,让颜与骂了一顿。
“你包个屁的场!这酒吧是我哥的,轮得到你包场吗?要包也是我来包。”
王斌斌平时在班里喜欢哭穷,难得想摆一次阔,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你管我呢,我今天就要包场!你给我一边呆着去。”说着,他推了颜与一下。
这一推可不得了,颜与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他。
周围同学都见怪不怪了,默默地欣赏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最后还是池钺站出来调解。
“今天算我的,你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跟我说,我请客。”
话音刚落,酒吧里爆发出一阵儿雀跃的欢呼声。
颜与很不爽他这种抢风头的行为,瞪了他一眼。
池钺哭笑不得,心想,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俩打起来吗?搞到最后,好像还是我错了一样。
伍志豪在门外挂上歇业的牌子,给酒吧的员工放了一天假,让这帮刚出笼的雏鸟们放心的玩个痛快。
酒吧有打击乐器,咸鱼乐队现场演奏了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几个男生一时兴起,上台斗了一段街舞,更有甚者当场表演了一场近景魔术。
伍志豪在一旁都看呆了,他问池钺:“你确定这帮小孩儿都是七中的学生?”
怎么看起来像学艺术的?
池钺笑了笑说:“他们班还有一个人会川剧变脸。”
“我操,真的假的?”
池钺看着舞台上正在配合同学表演魔术的颜与,笑着点点头,“真的,我还亲眼看过一次。”
学校艺术节高二17班组了一个类似杂耍团的节目,魔术,变脸,街舞,甚至还有京剧元素,在比赛中拿到了一等奖。
“我去,他们平时不是要学习的吗?哪还有时间玩这些?”伍志豪过去对于好学生的理解就是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学生。
如今,他算是开了眼了。
“有些是小时候学的,有些是平时闲暇之余琢磨的。”
不是所有人的高中都只和打交道,池钺就见过颜与一边跟人学变魔术,一边背单词的样子。
“厉害啊。我连学习都搞不定,不像他们,搞定了学习,还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伍志豪觉得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在沙滩上。
好好的毕业party,硬是被多才多艺的同学们搞成了毕业晚会。
等才艺都展示的差不多了,大家三五成群的坐下来玩游戏。
桌游,手游,甚至连桌球都有。
颜与跟同学一起玩牌,连输三局,气得一口气喝掉了半瓶啤酒,整个人开始头晕眼花,站都站不起来了。
身边的女生注意到她的情况,急忙叫池钺过去。
池钺看着浑身发软倒在卡座上的颜与,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一边把颜与扶起来,一边让她们继续玩牌。
他打算带颜与去休息室待一会儿,走到一半,她开始胡闹,揪着他的衣服,气鼓鼓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喜欢苏童。
池钺头顶瞬间冒出一排问号,他喜欢苏童?什么时候的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很快,池钺想明白了,颜与这是把他当成程翊了。
一想到她直到现在依然对程翊念念不忘,对他喜欢苏童的事耿耿于怀,池钺心里便像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堵得慌,眼神也随之阴郁起来。
他掐着颜与的下巴,直直地看进她那双迷离的眸子,冷冷的说:“你看清楚,我是谁。”
颜与喝的晕头转向,反应也比平常慢半拍,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口齿不清的说:“我…我知道,你是…你是池钺。”
池钺眉头一皱,那句‘那你为什么说我喜欢苏童’差点脱口而出。
颜与站不稳,一个劲的往后仰,如果不是被他扶着,估计已经摔倒了,她像没长骨头似的,歪着身子,脑袋垂下去,口中念念有词。
池钺凑近了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对你那么好,可你还是喜欢她,你就是个混蛋,是个坏人……”颜与说着说着,居然哭了出来,眼泪啪塔啪塔的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腕上。
池钺心头一惊,急忙把她的脑袋抬起来,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珍珠似的眼泪不要钱的往下砸,嘟着嘴,看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池钺心疼的不行,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进前面的库房,反手关上门,打开灯,把颜与放到一摞啤酒上,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她为什么哭。
颜与伸手去推他,由于她喝醉了酒使不上力气,不但没能推动他半分,反而险些让自己从箱子上栽下去,池钺手疾眼快托住了她的脑袋,将她摇摇晃晃的身体扶正,握着她的肩膀,弯下腰,目光与她平视,问:“到底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颜与小嘴一瘪,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池钺被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心都快化了,凑过去,轻轻吻住她红艳艳的嘴唇。
一开始,颜与还有些抗拒,会皱着眉头用手推他,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抵抗,像只被驯服的小猫,软软的靠在他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池钺被她奶猫一样的娇软的低吟,逼出了一身汗,象征性的从她身上讨了一点好处,就强迫自己停手,帮她整理好衣服,抱着意识不清的人走出仓库。
他对王斌斌还有伍志豪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颜与离开了酒吧。
*
颜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池钺的卧室,脑袋昏昏沉沉的,肚子咕咕的叫。
她吃力的坐起来,勉强用两条没有力气的腿支撑住身体站在地上,晃晃悠悠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叫池钺的名字。
正在对面房间辅导妹妹写作业的池钺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丢下讲了一半的数学题,从卧室里快步走出来。
颜与看见他,顺势倒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喊饿。
池钺把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问她想吃什么。
颜与说她想吃铁板鱿鱼。
池钺觉得她酒还没醒,干脆不问她了,将她放平躺在沙发上,起身去厨房给她煮馄饨。
锅里的水还没烧开,客厅传来一声巨响,池钺心头一震,连忙放下锅铲跑出去,当他赶到客厅时,看见颜与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板上,捂着脑袋呻/吟。
池钺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发誓,这辈子都不能再让颜与碰酒了。
他把颜与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想撩起她的裙子,检查她的膝盖有没有受伤,却被她踹了一脚,险些一屁股坐到茶几上。
颜与一边骂他是臭流氓,一边飞快地从沙发这头爬到那一头。
“……”池钺站在沙发旁边,看着神神叨叨的女朋友,心力交瘁。
池西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问他姐姐今天怎么了。
“喝醉酒了。”池钺心累的叹了口气,转头督促妹妹回去写作业。
池西瞧着颜与和平时不太一样,不敢凑过去找她玩,只好乖乖回屋做作业。
池钺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给颜与找了一包辣条,撕开袋子,让她先吃着。
好在,颜与虽然醉的意识错乱了,但她至少没忘记怎么吃东西。
安顿好醉鬼,池钺回厨房煮馄饨。
等他端着煮好的馄饨出来,发现颜与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池钺踌躇了一下,把碗放到茶几上,把颜与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先舀了一勺汤,吹凉后递到颜与嘴边。
“张嘴。”
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根本就没睡着,颜与张开嘴巴,池钺顺势把勺子的一头喂进她嘴里。
他一勺一勺地把半碗馄饨喂到了颜与的肚子里,然后把她抱回卧室,放在床上,盖好毯子,让她继续睡。
颜与第二次醒来时,是半夜一点多。
房间没开灯,四周漆黑一片,她兜兜转转地爬起来去上厕所,结果一头撞到墙上,然后又被墙弹到地上,哎哟一声,把睡在隔壁房间的池钺从梦中惊醒。
池钺掀开被子,连拖鞋都顾不上穿,也没开灯,便拉开门跑了出去。
等他跑回自己的卧室,打开灯,便看见颜与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倒吸气。
“你不会是…从床上滚下来了吧?”池钺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颜与受不了头顶的光线,眯着眼,低着头,挣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池钺刚想问她去做什么,发现她是往卫生间的方向去的。
颜与解决完生理问题,慢吞吞地走回卧室,看见池钺坐在床位等她。
她走过去,熟练的往他身上爬,池钺及时掐住她的腰,让她离地的双脚重新回到地面上。
“你干嘛?”颜与不解的看着他。
池钺问:“清醒了吗?”
颜与轻轻点头。
“下次还喝吗?”
颜与慢慢摇头。
池钺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松开手站起来,“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颜与一把拉住他的手,“我要和你一起睡。”
池钺看着她那张娇俏艳丽的脸,不禁想起傍晚时分在酒吧库房险些擦枪走火的瞬间,连忙甩开她的手,严肃地说:“不行。”
颜与蹙眉,既不解,又很不高兴,“为什么?”
“……”
“以前也一起睡过啊。”
“……”有时候,池钺真的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去年冬天,颜与怕冷,非要和他挤一个被窝,她像只八爪鱼似的抱着他呼呼大睡,将他折磨的大半夜跑去浴室洗澡。
“以前是以前……”
颜与一听这话,就很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了?”
池钺:“……”在女朋友胡闹的时候,把她打晕,算犯罪吗?
颜与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爬上床,背对着他躺下,把毯子往身上一卷,像个煮熟的虾仁似的蜷着身子躺在床上。
池钺盯着床上的“大虾仁”看了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按下墙上的开关,向双人床走去。
颜与感觉到床垫的塌陷,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便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耳边传来一道似有若无地叹息声。
池钺从背后拥着她,不顾颜与的挣扎,吻了吻她的后颈,低声说:“睡吧,晚安。”
颜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在池钺怀里转了个身,把头抵着他的胸口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
颜与睡醒的时候,池钺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她手机屏上贴了一张便签:
——锅里有皮蛋瘦肉粥,你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吃饱了再回家。
颜与把便签从手机上撕下来,贴到旁边的台灯上,下床去洗漱,吃完早饭后,拿着自己昨天从考场里带出来的文具袋回家。
她坐车回颜家,刚到别墅门口,正准备按门铃,远远地看见一辆出租车朝自己驶过来。
颜与眉头一皱,好奇地看着出租车开过来。
很快,车子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下来。
苏童一下车,便撞上了颜与拷问的目光。她神色一顿,低下头,故作镇定的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背着包走过去,准备按门铃。
颜与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是昨天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长发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干透,手里拿着和她同一款的透明文具袋,心里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你昨晚去哪儿了?”
苏童偏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昨晚又去哪儿了?”
“……同学家。”
苏童:“我也在同学家里。”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认定了对方在说谎。
少顷,二人默契的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安静地站在院门外等人来开门。
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颜与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苏童,隐约从对方白皙的脖颈上发现了一两个可疑的痕迹。
看起来很像吻痕。
苏童装作无意的往颜与脸上瞥了一眼,瞧见她锁骨上的草莓印,当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保姆出来开门,看见她们俩,隔得老远就在说:“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子都急的要打电话报警了。”
保姆一边开门一边说:“你们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颜与还没想好怎么编,就听见苏童说:“昨天考完试,我和颜与叫了一帮同学去酒店庆祝,玩到半夜两点多才结束,所以就直接住在酒店了。”
颜与:“???”
保姆“哦”了一声,又问:“你们昨天一直在一起吗?”
“嗯。”苏童偏头看了颜与一眼。
颜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满满的威胁,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看样子苏童昨晚肯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二人进屋后,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向老爷子请罪,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谎话编的滴水不漏,成功把昨晚的事情糊弄过去了。
爷爷问她们假期想做什么。
苏童说她要去研究一下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颜与想去考驾照。
爷爷眉头一皱:“你不关心填报志愿的事吗?”
颜与摇头:“到时候看哪个学校的宿舍和食堂最好,就去哪个学校。”
池钺在容城,她自然也要留在这里上大学,等分数出来后,根据自己的排名去填就行了,专业什么的都不太重要,反正绝大多数的本科生毕业后从事的工作都和自己读的专业没有一毛钱关系。
老爷子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想拿拐杖抽她,“你这个当姐姐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多跟你妹妹学学!”
颜与看了一眼苏童脖子上的吻痕,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您确定要我跟她学吗?
苏童注意到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把披在背上的头发拨到前面来,挡住她的窥视。
颜与淡定的移开视线,乖乖地跟爷爷认错,表示自己肯定会好好研究一下填报志愿的事。
老爷子看她态度还算真诚,就没有再为难她,让她们两个抓紧时间去研究填报志愿的事情。
从爷爷的书房里出来后,颜与问苏童将来打算学什么专业。
苏童说她想学数学。
颜与听完,差点给她跪下,“你…你就不为自己的发际线考虑一下吗?我以为你会选管理或者经融一类的。”
苏童摇头,“那些东西等工作了才开始学也来得及。我打算学数学和哲学。你呢?”
“我……”颜与沉思片刻,“要不然,我学生物吧。”
“为什么?”
“因为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啊。”
“……”苏童一时间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作为一个曾经的“生科”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颜与,“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看一眼颜与的额头,慎重地说:“为你的发际线好好考虑一下。”
颜与知道,苏童上辈子就是生科院的,只是她大学才念了不到一年,就遇到了程翊那个偏执狂,之后便几乎是等于从学校退学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生科再坑,能有物理坑吗?她穿越之前,可是学应用物理的。
*
6月20日,是颜与和苏童的生日。
颜家提前包下自家的花园酒店,为她们两个庆祝生日。
白天宴请的是她们的老师、同学和朋友,晚上宴请的是容城各界名流。
池钺白天满课,来不了,但又不愿意错过颜与的成人礼,只好硬着头皮去参加晚上的宴会。
他到酒店时,晚宴还没正式开始,但客人已经来了不少,他穿着颜与事先为他准备的礼服,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踌躇不前。
这时,一个穿白褂子的老人走了过来,笑眯眯的打量了他一下,问:“你就是池钺吧?”
池钺面上一怔,“我是池钺。请问您是?”
老人笑着说:“老朽黄道平,不知颜与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池钺闻言,眼底划过一抹讶然和一丝慌乱,连忙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跟老人打招呼。
黄道平看着被自己吓得额头都冒汗了的小伙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别紧张。今天我和你一样,都是来这里的客人。”
说着,他抬手做了一个往里走的手势,“走,咱们进去吧。”
“好。”池钺之前只听说过黄道平的事迹,并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今天第一次见,便感觉压力山大,毕竟对方现在是颜与真正意义上的娘家人,他在颜与心里的地位一点都不输给她爷爷颜政老先生。
进了宴会厅,黄道平没管其他人,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落座后,招呼池钺坐下,他想和这个被颜与放在心尖上的年轻人好好聊聊。
见池钺坐的很正,黄道平笑了笑,“别紧张,只是随便聊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颜与是怎么认识的?我之前问过她,可那个丫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
“我和颜与的哥哥颜铭是朋友,那段时间,颜与刚被查出来不是颜家……”
黄道平听他讲了许多他和颜与认识之初发生的事,确认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放松警惕后,问了对方一个深刻的问题。
“你认为,你真的能给颜与带来幸福吗?中国有句老话叫门当户对,你和颜与之间的差距,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确定你们两个的感情厚度足够跨越这个障碍吗?”
池钺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他的答案还和之前一样,“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如果有一天,她选择离开我,我也不会为现在的选择后悔,更不会因此怨恨于她。”
黄道平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年轻人,你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我欣赏你的坦诚和豁达,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做到今天你对我的承诺。”
他这一生,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知道誓言有多脆弱,如果池钺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让颜与幸福,他反而会觉得这个年轻人太天真了,觉得他有些不够稳重。
但是现在看来,池钺确实如颜与说的那样,是一个诚实稳重的人。
想到这,黄道平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保镖。
保镖会意,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黄道平说:“把东西给他。”
保镖没有问为什么,毫不迟疑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将手中的袋子双手递给池钺。
“这是……?”池钺迟疑的接过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更不知道黄道平为何要把它交给自己。
黄道平叹了口气说:“唉,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把袋子里的东西交给颜与。”
“现在就去吗?”池钺问。
“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池钺便站了起来,向他鞠了一躬,“我一定把东西交到她手上。”
“辛苦你了。”
池钺提着轻飘飘的袋子走出宴会厅,搭乘电梯上到顶楼的总统套房。
站在套房门口的保镖不认识他,不让他进去,他只好给颜与打电话。
“你一定要现在进来吗?”颜与问。
池钺一愣,反问道:“你现在不方便吗?”
“我妆还没画好。”
池钺低头看了一眼提在手里的袋子,“黄老先生让我把一个东西交给你。”
“黄老先生?你是说黄管家?”
“嗯。”
“你,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池钺在门外等了三四分钟,终于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颜与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贴在门缝上看他,“你什么时候见到黄管家的?”
“刚刚,在楼下的宴会厅。”
颜与“哦”了一声,“那个,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
池钺:“?”
颜与在门内跺了跺脚,说:“我的妆才化了一半,怕吓到你。”
她原本是想等做完造型,换上漂亮精致的晚礼服再下去见他,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她妆都没画好,池钺就上来了。
“不会的,你不管……”池钺想说颜与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漂亮,可惜颜与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说那么多。
“我叫你把眼睛闭上!”
被她一吼,池钺立马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了。
颜与把门打开一个口子,把他拽进来,关上门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化好妆之后再出来见你。”
她抬脚往自己化妆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紧闭双眸的池钺说:“你在心里数二十个数,数完才能睁眼。你要是敢提前睁开眼睛偷看,小心我罚你跪榴莲壳。”
听到她的威胁,池钺不禁翘起了嘴角。
他老老实实的数完二十个数,再睁眼时,身边已经找不到颜与的踪影了。
知道女朋友偶像包袱极重,池钺没胆子去碰她的逆鳞,他走到窗边,向远处眺望。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
寂静的套房里响起一道细微的开门声,池钺收回发散的心神,从窗边走回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颜与身着一袭紫色长裙,像一个误入人间的仙女,娉娉袅袅地朝他走来。
池钺不由得看呆了。
颜与站定在他面前,抬手晃了晃,“喂,回魂了。”
池钺猛然回神,神情不自然的偏开脸,扯了扯领带结,轻咳一声,才又将目光放到她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喉结微滚,把黄道平交给自己的东西递过去,“黄老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是什么?”
“不知道。”他没敢打开看看。
颜与接过小小的白色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看着盒子的大小和材质,她犹豫了一下,把盒子递给池钺,“你帮我打开。”
“我?”池钺有点不理解她的意思。
颜与说:“黄管家有没有说让你亲手交给我?”
“说了。”
“那不就得了。”
池钺不再多言,接过那个小小的蟒皮盒子,啪的一声清响后,盒子开了,一道耀眼的光芒折射到他的眼睛里。
池钺瞬间愣住了。
颜与问:“里面是什么?”
池钺慢慢地把盒子转了个方向,让她看里面那枚红宝石钻戒。
在数以百计的透明钻石中间,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心形红宝石。
颜与虽然事先已经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但是当她看到那颗大得吓人的红宝石后,照样被吓得不轻。
黄管家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池钺?他就不怕半路被人抢了吗?!
她盯着那颗耀眼的红宝石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移到池钺脸上。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一些不知所措。
池钺问:“一会儿你要戴着这个下去吗?”
原本他给颜与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枚很小的钻戒,但是在看到黄道平送的这份打礼后,他彻底失去了把那枚钻戒拿出来的勇气。
颜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要。”
她抬起右手,放到池钺面前,“你帮我带上。”
池钺闻言,面上一怔,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颜与催促道:“快点儿。”
“你确定吗?”递戒指和戴戒指代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含义。
颜与点头,“确定。”
池钺把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突然有一种要在婚礼现场为她戴上戒指的感觉,像个愣头青一样,慌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我…我需要单膝下跪吗?”
颜与挑眉:“你是要向我求婚吗?”
她本来是开玩笑的随口一问,没成想,池钺竟真的把手放进裤兜里,慢吞吞地拿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
池钺一手拿着自己准备的钻戒,一手拿着黄道平送的红宝石钻戒,紧张的说不出话。
“你…你真要向我求婚?”颜与刚才让他为自己戴上那枚红宝石钻戒,的确是存了几分结婚的暗示,可是当池钺真的拿出一枚钻戒的时候,她反而有些慌张了。
“你会答应吗?”池钺的心脏从没有跳的像现在这么快过。
“我……”颜与的目光在两枚戒指之间来回打转,她想要池钺,但她又舍不得那个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啊,全世界也找不出几颗了吧。
她咬着下唇,纠结的都快哭出来了,最后,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让池钺做选择,“你帮我选。”
“……”
出于私心,池钺自然是想把自己买的钻戒戴在她手上,但是,考虑到黄老先生的嘱托,以及今晚的场合。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握住颜与白皙的右手,把那枚耀眼的红宝石钻戒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指尖,缓缓的往里推。
当戒指被推到无名指的第二个指节时,颜与突然像触电似的,猛地抽出手,“你干嘛?!”
颜与怀疑他脑子被门挤了,她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居然还给她戴那枚黄管家送的戒指。
池钺感觉到她生气了,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一脸茫然的说:“给你戴戒指啊。”
颜与听到他这副无辜的语气,气得想用高跟鞋踹他,“戴那个!”
池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自己手里那枚小的可怜的钻戒,“这个太小了,等将来我给……唔。”
他话还没说完,颜与忽然伸出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尖,吻住他的薄唇,把他没说完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少顷,颜与抬起的鞋跟重新踩回地毯上,她放开池钺的肩膀,再一次把右手递到他面前,“这次,你要是再选错,我就用我今天穿的这双高跟鞋,打爆你的狗头!”
池钺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把那枚被他攥得发烫的钻戒戴到她的无名指上,然后低下头,吻了一下戴着戒指的手指。
等他抬起头后,颜与把手抽了回来,将手指竖起来,仔细打量那枚钻戒。
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跟我今天的指甲油还蛮配的。”
欣赏完自己白皙无瑕的手指,以及点缀其间的钻戒,颜与把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池钺说:“明天我带你去买戒指,样式你自己挑,价格嘛…和你这个差不多。你觉得怎么样?”
池钺眼前一亮:“你婚戒吗?”
颜与白了他一眼:“是订婚戒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你要是敢和那个女的眉来眼去,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顿了顿,她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男人也不行!”
妈的,池钺长得实在是太引诱人犯罪了,在这个看脸的社会,找一个长得这么帅的男朋友,她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池钺听了她霸道的话,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颜与美眸一横,凶巴巴的说:“笑什么笑!给我严肃点。”
池钺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勉强压下心头的笑意,向前一小步,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亲爱的老婆大人,生日快乐。”
说完,他低下头,深情的吻住颜与娇艳欲滴的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与哥在谈恋爱的时候,真滴超级霸总。
占有欲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