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声大作,闪电有如蜘蛛网在空中纠结成美丽的图案,眩目却吓人。突然吹起的狂风和雷鸣,让乔妍想起那天,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狂风大作,害她不得不中断任务,接着被卷进往上飘的漩涡,送回到清朝。
轰隆!
不断降下的巨雷真的跟那个时候很像,不同的是她现在身在清朝,负责保护丹伦。
她回到清朝已经整整二十天,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坏天气,而且老天爷也真会跟她开玩笑,在北京好好待着的时候不打雷下雨,偏挑她出任务的时候送给她大礼,时间还挑在大半夜。
因为丹伦刻意隐瞒身分,庄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料想得到庄主自己来查账,但她的戒护工作并没有因此变得比较轻松,因为他的假身分更容易引来杀机,害她即使已经深夜,也得在丹伦的门外守着。
真的好累。
即使乔妍的体力是一般人的两倍,经过十天不分日夜的赶路,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今天一整个下午她都绷紧神经,怕许四川暗地里使出什么贱招,也好随机应变,精神方面也是消耗惊人。镖局的兄弟们情形也差不多,经过商量的结果,大家决定轮流守门,每隔一个时辰轮一次,乔妍是第二棒。
锵!锵!锵!
三声铜锣刚响过,此时是三更天,也就是子时。
「总镖头,三更半夜的,您一个姑娘家守门,真的没有问题吗?」负责站前一轮的青峰,虽然和乔妍交过手,知道她的功夫有多厉害,但仍是为她担心。
「没问题,你赶快去休息吧!」乔妍拍拍青峰的肩膀慰劳他的辛苦,都说打过以后更亲近,青峰就跟她弟弟一样,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好,那我去睡觉了。」青峰咧嘴一笑,也把乔妍当姊姊看,她不但身手了得,还挺有办法,大家正愁没法过日子,她不知上哪儿弄来三十两银子给大家发薪,从此兄弟们就对她死心塌地,跟定她了。
「嗯,去吧!」乔妍就是够豪气,才会干佣兵这一行。扭扭捏捏不适合她,所以她永远不会去当上班族,光高跟鞋就可以把她整死。
说到鞋子……乔妍低头看脚底下的素色布鞋,虽不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当然运动鞋会好穿许多,加气垫更好,可惜她身处这个鸟不生蛋的朝代,连晚上走路都还要提灯笼,根本不可能有气垫那种东西。
不然,干脆她自己发明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因此流芳百世。这当然是开玩笑,她哪有这么厉害,说发明就发明,她又不是爱因斯坦。
乔妍自从回到清朝,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凡是穿越剧的主人翁,没有人不思考同样问题,她也不例外。
她到底为何来到清朝?……啊,想不通!
乔妍烦恼到想抓头发,这个时候若能来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应该有助思考。
唉!
现实是她想不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有什么意义,也没咖啡提神,她只能依靠责任心,才能勉强自己打起精神。
虽然知道现在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但古代的时制实在太笼统,一个时辰包含两小时,分和秒也不清楚,对她这个连一秒钟都要计较的现代人来说,真的很不方便。
她本来想偷偷把表拿出来看时间,手还没碰到袍子,丹伦的房间忽地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她不作二想,第一时间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乔妍以为丹伦遭到偷袭,才想大展身手把对方打得半死,结果没看见半个人影。
她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房内一片漆黑,古代就是这么不方便,油燃完了灯火就跟着熄灭,害她只能摸黑前进。
她顺手将门关起来,防止潜入者偷跑,另一方面也不想打草惊蛇,如果对方真的怀有恶意的话。
一般女子或许会怕黑暗,乔妍却很习惯与黑暗为伍,因为人质救援行动通常在天黑以后进行,只不过那时候有夜视镜帮忙,现在则要靠自己的眼睛分辨。
她小心翼翼地前进,不时划过天边的闪电这时倒是发挥了作用,凭借着闪光,她可以确定房里除了丹伦以外,并没有其他入侵者。
这么说来,刚刚传出的巨大声响,是丹伦发出来的喽!
绵密的闪电过后,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隆!
大到贯穿耳膜,死人都能被吵醒,在床上睡觉的丹伦果然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滚到左边碰到墙壁,一会儿翻身碰到床架,刚刚的声响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
这个破病贝勒……
乔妍气到想骂脏话,他大少爷躺在床上演「翻滚吧!男孩」,不知道半夜还要戒护的人有多辛苦。
「……不……我不要……」
她原本想隔空吐他口水走人就算,却听见他在呢喃。
怎么回事?
乔妍听丹伦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好奇走近观看。
一如她所猜想,丹伦确实很痛苦。
他陷在梦境中无法挣脱,再高贵的血统,再显赫的家世,对梦里的他都只是束缚,都只是造成他和母亲分离的原因。
梦中,不断落下的巨雷有如他痛彻心扉的呼喊声,在破旧的房屋中回荡。
「娘!」
梦中的丹伦不超过十岁,眼神却散发出超乎年龄的成熟智慧,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他们母子想再见上一面,怕是遥遥无期。
「哲儿!」
丹伦的母亲在梦中哭得非常伤心,因为她知道丹伦这一去,就不再是她儿子,而是身分尊贵的贝勒,她连帮他提鞋都不配。
「我不走,娘!我不要走!」意识到他真的要离开亲娘,丹伦伸长了手抓住母亲宽大的袖子,和另一头抓住他手臂的大人拔河。
「哲儿!」丹伦的母亲万分舍不得。「哲儿!呜……」
「娘!」
轰隆!
丹伦的母亲一直哭、一直哭,丹伦大声呼喊,巨大的雷声彷佛在为他们母子两人哭泣,雨跟着落下……
「……我不要……」
在梦中,丹伦紧紧抓着母亲的袖子,深怕会被带走。
他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现实里,他在梦境中的所有努力只化为无用的梦呓,没有半点力量。
乔妍走到床边,低头打量丹伦,他紧闭双眸,额头一直冒汗,说话含糊不清,不是生病就是作恶梦,不知道是哪一样?
她用手搔搔后脑勺,不晓得该不该叫醒他?她作过恶梦,深深了解无法清醒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就算有能力自己摆脱恶梦,醒来也该满身大汗。
「我不……」
咦?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丹伦又开始呓语,乔妍于是压低身体把耳朵贴近,仔细聆听他在说什么。
梦中的丹伦,手被要带他走的大人扒开,他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母亲的衣角,大声哭喊——
「我不要!」他伸出双手,以为终于抓住母亲,没想到却是抓住乔妍的手臂。
乔妍怎么都没想到会遭到丹伦暗算,一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床上倒去,跌到丹伦身上把他撞醒,成了带他脱离恶梦的大功臣。
乔妍瞪大眼睛,和猛然睁开双眼的丹伦来个四目交接,两人足足对看了好几秒钟,才开始有反应。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好像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没搞清楚,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因为你演出翻滚的男孩。」她没好气地回嘴,同时起身坐正,但他还抓着她的手,她就算想正襟危坐都很困难。
「什么?」丹伦闻言愣了一下,一脸错愕。
「没事。」她疯了,跟古人讲什么冷笑话,她自己都笑不出来。
丹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若换在白天他可能还有猜谜的闲情逸致,半夜心情就差了点儿,亦不想动脑筋。
「放开我。」她朝自己的手点点下巴,丹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抓住她的手臂。
「先告诉我你在我的房里做什么,我才要放开。」他突然变得很不听话,抓她就算了,还敢无视于她的警告,存心逼她动手。
她撇撇嘴,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移开,却怎么也拿不动。
怎么会?
不信邪,她再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可恶!
她第三次尝试,这回她故意按他手腕内的痛穴,以为他会痛到唉唉叫,松手喊救命,没想到他却文风不动。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他第三次问她,眼神坚定而明亮,和平日的慵懒完全不同。
「站卫兵!」她没好气的回道,怀疑他哪来的力气,平时明明一踹就倒,今天晚上倒成了大力士。
「啊?」
「就是守在门口保护你啦!」理解能力这么差,她说的每一句笑话他都听不懂。「我怕你会发生危险,和镖局的兄弟们轮流站岗,才站没多久,便听见你的房间传出声响,我以为是许四川趁你睡觉的时候派人袭击,就进来查看,结果看见你在床上翻来翻去,嘴巴还念念有词,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然后呢?」他眯眼追问。
「然后我就被你抓住了。」她中间省略一百个字,不想让他知道她偷听。
「就这样?」他偏头打量她,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就这样。」她想缩回手,但完全拉不动,她只好出口警告。「快放开我,不然我真的要动粗了。」她是看在他是雇主的分上才忍耐,别以为她真的拿他没办法。
「你没说实话,教我怎么放手?」他斜眼睨她,漂亮的五官在闪电的衬托下带着一股邪魅,不可思议的俊美。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突然想起言情小说的情节,似乎所有作者一致公认这种时候最危险,女主角只有两种选择——不是逃就是**,她可不想把宝贵的第一次留在清朝。
「不对,你没说实话。」丹伦微微勾起嘴角,和小说中的男主角越来越像,害乔妍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一向就不怎么喜欢看言情小说——呃,偶尔会翻一、两本——唔,是很多本,但她从来没想过当小说中的女主角,特别是在这种危险时刻。
「我……」她用力吞下口水,身体往后仰跟他保持距离。
「你怎么样?」她越是想逃,他就逼得越近,身体直往前倾。
「我……我有听到你说梦话。」她不想**,只得说实话。
果然。
「我说了什么梦话?」他的身体向前倾斜得非常厉害,脸几乎快跟她贴在一起,害她不能呼吸。
这个时候该使出过肩摔……不是,是擒拿手……也不是,是太极拳,应该用手掌推他的胸口。
「乔姑娘。」他的声音低醇到几近罪恶,害她好想犯罪。
「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梦话?」他伸出另一只手轻碰她的脸颊,此举比任何招式都有用,自白剂都比不上他的爱抚有效。
「我不要。」她舔舔嘴唇回道。
「你不要?」他看着她粉色的嘴唇,心想她不要太可惜了,他可是很想吻她呢!
「对,我不要。」她小嘴微张吐气如兰,湿润的嘴唇透露出相反讯息。
「你确定你不要吗?」他用大拇指挑逗她的下唇,她的唇小巧丰匀,像熟透的李子让人想咬一口,带有一股自然的诱惑。
「我不要。」她肯定的说。
「真的不要?」
「我不要。」
好吧!
他叹口气收回手,丹伦或许轻佻,却不是会强迫女人的恶霸,既然她对他没有意思,也只好暂时撤退。
「乔姑娘,你别再玩我了,我到底说了什么?」他承认跟她玩是很有意思,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失态。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要。」奇怪,他是耳朵聋了还是故意找碴?她已经连说五次,再一次就可以凑成半打。
丹伦眨眨眼,用手比了一下手势,乔妍管他比什么,只管点头。
他先是一愣,而后笑出声。
「我说,我不要?」不是骗他的吧!
「嗯,就是这一句。」
真离谱,他还以为……
得知自己并没有在无意中泄漏秘密,丹伦的心情瞬间轻松很多,眼神又恢复到平日的慵懒。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他的手臂,丹伦对她笑一笑,看起来好像是要放开她,没想到他竟突然间抱住她,头埋在她的玉颈,可怜兮兮地说。
「不要走,我怕打雷。」身体还微微颤抖,好像真的很怕坏天气。
乔妍呆掉,她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别看她的外表强悍到像女版的无敌铁金刚,其实内心柔软得像统一布丁,只要有人在她面前示弱,她就会不知所措,就会想帮他。
「那个……丹伦贝勒……」
「我比较喜欢听你叫我丹伦。」他撒娇。
完了,她尤其不会应付撒娇的男人。
「丹、丹……」她丹了半天,第二个伦字就是无法说出口,应付性骚扰她是专业,应付撒娇她属弱智,急需要人教。
轰隆!
「好可怕!」他把她抱得好紧,乔妍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直接打昏他,只要他昏过去,应该就听不见雷声了吧!
「那个那个……你别害怕,丹伦——」她本来想发挥义工精神硬着头皮安慰他,耳边这时却响起一些细微的呼吸声,好像他正努力憋住笑。
「……」他的肩膀笑到一直抖动,不知道有多好笑,乔妍霎时知道自己被耍了,脸颊迅速胀红。
她用力推开丹伦下床,丹伦顺势放开乔妍,以为会挨她一顿毒打,没想到她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开他的房间。
「乔妍姑娘——」
砰!
她虽然没开口,但猛力阖上的房门已经代替她说话。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而且我是真的很怕打雷……」丹伦望着格子窗,虽然无法看见外面,但不时出现的闪光和巨大的雷声,都是他无止境的恶梦。
他屈起腿,将头埋在双膝之中,像个小孩一样在黑暗中颤抖。
轰隆!轰隆!
他不知道这场恶梦还要持续多久?也许是一辈子。
丹伦昨儿个晚上还笑得很开心,今天早上他就吃到苦头了,乔妍完全不和他说话。
她不但拒绝和他交谈,还坚决跟他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就算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对帐,她也离他远远的,好像他身染瘟疫会传染给她,教他不由得叹气。
丹伦同林账房对了两天的帐,发现帐越是对到后面越难对,都快对不下去。前年的帐虽然有误,但都是些小问题,不难解决。自从许四川接手以后,头半年的帐还算清楚,之后的一年半根本是打迷糊仗,账目不清便罢,大笔进出的帐多有遗漏,细枝末节的账目也不少,处处可以看出作假帐的痕迹。
丹伦原本打算花一上午查完所有帐,过午以后便动身返回京城,但是因为这一团烂账实在太难理清,他花了两倍时间才抓出其中的脉络,等他查完帐,太阳已经下山,他们只得在庄园多留一天。
帐虽然查完,乔妍的警戒工作并没有因此松懈。她不知道丹伦查账的结果为何,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危险,更该好好守着。
第二天的轮值班表和昨天差不多,只有一点小变动。乔妍本来是守十一点到一点,但昨天丹伦让她太不爽,今天她故意和负责守一点到三点的兄弟换班,看他睡死了以后还会不会作怪,竟敢捉弄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昨晚,乔妍就一阵火大。怕打雷是吧?刚好,今天的雷像街头发放的免费试用包,一整个晚上打个不停,最好把他吓死。
四更的铜锣声响刚敲过,时间来到凌晨一点,这个时候昏的昏、睡的睡,唯独乔妍神采奕奕,精神好得很。如果她还在现代,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上网查看数据,或和朋友通msn聊天打屁,不出任务的时候她的生活跟普通人无异,一样很会混网。
轰隆!
今天晚上雷神的心情显然跟她一样糟,吼个不停就算了,还找来雨神一起帮忙降雨,昨天晚上几乎都是旱雷,今天雷跟雨一起来,雨势大到连她站在门边都被波及,逼得乔妍只好背靠在门板躲雨,祈祷这雨不要下太久,光打雷就好。
她的背紧紧挨着门板,尽可能避开朝她喷来的水花,在现代出任务时,她都穿防水夹克,就算下雨也不怕,现在她穿的是麻织成的粗布衣,可谓是强力吸水布,当然能躲就躲。
就在她拼命往后躲的时候,她背后的门忽然打开,她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往后仰,稳稳落入丹伦的手里。
冷不防和丹伦鼻尖碰鼻尖,乔妍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反应都暂时休克。他温热的呼吸在冷空气下感觉特别灼人,明亮的眼眸有如镜子,在他的明眸反映下,她好像也跟着亮起来。
乔妍就这么凝望着丹伦,丹伦很乐意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但要换舒服一点儿的抱法,单手支撑她全身的重量,抱久了手还挺酸的。
「乔姑娘,这雨下得太大了,进来躲雨吧!」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息引起一阵酥麻,乔妍的耳朵瞬间充血红起来。
「放开我!」只会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平安镖局的总镖头——」
她才刚亮出名号,丹伦已经早一步拦腰抱起她,将她抱进房间,顺势用脚把门关上。
乔妍张大嘴巴,不敢相信他竟然敢这样对她,这可是严重的性骚扰。
丹伦将她抱到床上,摆明了性骚扰到底,就算她真的去告官……嗯,府尹大人大概也不会理她,说不定还会劝她这是她的荣幸,毕竟他是京城未婚姑娘抢破头的热门夫婿人选,得前世烧了好香才可以爬上他的床。
乔妍虽然回到清朝不满一个月,却已经听够一年份的八卦,十之**都跟四大贝勒有关。丹伦的封号是「风雅贝勒」,对西洋传来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很会做生意,有不下于古玩商的鉴赏力又博学多闻,是大家公认的贵公子。
「丹伦贝勒……」
「就算你是总镖头,也得躲雨吧!」他将她放到床上后,接着为她脱鞋,乔妍的嘴巴再次张大。
「我、我自己来就好……」她缩回脚,不想让他帮她脱鞋,一来她不习惯男士服务,二来这种感觉太亲密,好像他们真的会上床一样。
「你站了一整天,脚也该站酸了,不要再乱动。」他坚持帮她脱鞋,还帮她按摩小腿。这么好的事,恐怕不只是前世,得烧好几辈子的好香才受得起,她连庙都没进过,承受不起这样的待遇。
「丹伦贝勒——」
「嘘,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需要集中精神。」他伸出长指堵住她的小嘴,让她就算想抗议也没门儿。
其实乔妍若有意反抗,只要随便一踢就可以把他踢下床,下手再狠一点,还可以把他踢出门外,可不晓得是因为周遭气氛还是有别的因素,她竟然只是静静地待着,随他帮她按摩小腿肚。
时间的流逝从来没有如此奇妙过,恍若轻音乐,在分与秒之间流动,穿越空间的薄膜进入乔妍的心里。
直到小腿传来阵阵酸痛,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累。来到清朝以后,她没有一刻放松过,表面上看起来很适应清朝的生活,其实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回到现代,如果没有当佣兵时受到的训练做基础,她早就疯了。
经过丹伦的按摩,乔妍脚酸的情形改善许多,小腿肚不再那么僵硬,就算再站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
「谢谢。」她担心他再继续按摩下去,她会赖着不走,于是缩脚屈膝,用手环起膝盖,省得他又有其他主意。
她那一点儿心思,哪瞒得过丹伦的眼睛?他知道她是害臊,她压根儿不懂得和男人独处,这给他带来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既然连捏脚的小弟都做不成,丹伦干脆也坐上床,和她一起屈膝。
划过天际的闪电清楚照出他们的脸,就某个意义来说,他们两个人都寂寞。
「昨儿个晚上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他一整天都找不到机会跟她道歉,现在终于能说出口。
「算了,我也没有很生气。」她不自在地回道,本来她还觉得自己发飙有理,经他这么一道歉,她好像变得很小器。
丹伦闷笑,心想她没有很生气就可以一整天不跟他说话,真正发起脾气来,恐怕会跟他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他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该不会是为了跟我道歉,故意不睡觉等到现在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她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根本没必要。
「是,我正是在等你。」他就是要让她愧疚,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理他?
丹伦这一手可当真戳到她的死穴,她正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个性,他如果表现得高傲一些,还比较好应付。
「那、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为了跟我道歉这么晚还不睡觉。」奇怪,明明是他错在先,怎么搞到最后却变成她在道歉?好像不太合理。
丹伦再也憋不了,噗哧一声笑出来,她照例脸红。
「你又捉弄我!」她气得伸直膝盖就要下床,被他拦住。
「对不起。」他是真心道歉。「我实在忍不住,因为你太可爱了。」
太……可爱?
这是乔妍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可爱,她知道自己长得还算清秀,但可能是她个性比较大剌剌的关系,大部分的人会用独特或是很有个性来形容她,没有人会把「可爱」两个字套用在她身上。
惨了,她不会应付。
乔妍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宁可看天花板也不看丹伦,她有趣的反应让丹伦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去,觉得她真的、真的很有意思。
轰隆!
自天际直窜落下的巨雷,像是一条吐信的蟒蛇,彷佛要张口咬人。丹伦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试着不被雷声击倒。他的动作不是很明显,但乔妍因为职业的关系,比一般人敏锐许多,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丹伦看她眼珠子转的方向,就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他再藏也没有用。
「我是真的很怕打雷,不是跟你开玩笑。」既然已经藏不住,他索性承认自己这方面很脆弱。
「你为什么怕打雷?」她见过各种恐惧,一般来说都和心理障碍有关,她猜他也一样。
这是很私密的问题,乔妍不过是随口一问,丹伦却得把内心的秘密与她分享,对他来说有些难度。
「有机会再告诉你。」他随口敷衍。
他的回答相当公式化,乔妍一听就知道他没打算跟她说明原因,这样也好,她什么时候会再被拉回到现代都还不知道,对他付出太多关心,对他是负担,对自己也没好处,还不如闭嘴比较省事。
门外雷声轰隆轰隆响,雨越下越大,乔妍没有他的怪毛病无所谓,丹伦可就苦不堪言。
不过这种天气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持续的雨声加上三更半夜,让她频频打哈欠,怎样都提不起精神。
「乔姑娘,我瞧你都快睡着了,不如先打个盹儿,闭目养神。」他看她的眼皮沉重,于是建议,乔妍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只得忍痛拒绝。
「不行,我还得守门。」身为总镖头,自当以身作则,万一被接手的兄弟发现她在打盹儿,教她面子往哪里摆?会被笑话死。
「在我身边守着和在门口守着,意思都一样,没必要非站在外头活受罪不可。」他劝她,看不出她这么死脑筋,他还以为她的脑子很好使。
唔,也对,在他身边还可以近身保护,比在门口站卫兵还安全。
「那我就眯一下。」她比了一个一些些的手势,丹伦没见过这种手势,但大概了解她的意思。
「嗯。」他点头,要她放心休息。
既然雇主都开金口了,乔妍也就不再推辞,大方接受他的好意。
她屈膝把脸靠在膝盖上闭眼休息,说好打盹儿,但没多久就传出打呼声,丹伦坐在她身边都笑了,她明明就很想睡觉,还死撑。
睡着后的乔妍,少了平日的嚣张气焰,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柔和,感觉十分迷人。
她到底多大年纪?这个问题他同平安镖局的二镖头请教过,二镖头也一无所悉,只知道她年纪轻轻便功夫了得,还带着一些没见过的洋玩意儿,全身上下都是谜。
回想当初,他就是听闻她持有稀奇的洋货,才对她感兴趣,没想到见着她的人以后,发现她比她持有的东西更稀奇。
她该冷静的时候绝不暴躁,该精明的时候绝不含糊,俨然是一位出色的总镖头。可她私底下又纯情得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只要朝她走近一步,她会立刻往后跳离三步,她尤其不懂怎么跟他相处,他轻轻一个碰触、随便一句话都可以让她惊慌不知所措,双颊嫣红不已。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她侧着头睡觉的模样,纯洁得就好像他在西洋画卷中看见的天使,教他怦然心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丹伦对乔妍的感觉慢慢产生变化,从有趣转为男女之情,对她的热情也随之加温。
她诱人的粉唇在烛火的照耀下,发亮湿润,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丹伦偏过身低头偷偷亲她的芳唇,他得趁她睡着的时候下手,否则根本没有机会。
他的吻很浅,因为这只是打招呼,接下来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好好睡吧,My dear lady。
放开她的粉唇,丹伦想。
过了今晚,他的攻势会加倍猛烈,想躲开可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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