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玉
当天，菊生再度空手而归，琢磨着要不换阿瑛子时去敲永阳坊六月巷郑大叔的门，买点红玉髓，对外宣称从长安城外进的货。
然而，教菊生受宠若惊的是，菊生收到三份红玉料。
第一份玉料，来自陆琚，是顶级的柿子红南红玉。红中带点黄，黄中又带点红，质感温厚，像极了从扶桑进口的西红柿。
菊生估摸一下价格，至少不低于一千两。
行吧，老师可能上辈子与她结仇了，她要欠债五千两了。
第二份玉料，来自太子殿下，是她这辈子都买不起的红翡翠。色泽明丽、质地细腻，好看得令菊生忍不住触摸一遍又一遍。
“菊生，太子殿下忒不懂女人心思，他这么做就是活生生地打了皇后娘娘的脸，只会教皇后娘娘越发记恨你。”阿瑛冷笑道。
红翡翠，阿瑛生前见得多，不爱那玩意儿。
“不是公主殿下找茬吗？”菊生喃喃道，吓出一身冷汗。
我的乖乖，她现在后悔是不是晚了。
璞玉记有一条通向长安城外的密道，那天突然走水，她以为是公主殿下的手笔，就想出口恶气，让公主殿下承担几日谋杀平民的罪名。未意料到，老师提前找到她，还帮助她设计了一出为寒门女学生和小瑰伸冤的折子戏。她当时年少气盛，以为天子脚下，得罪公主殿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陛下对公主殿下用了家法，证明这点。结果，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竟是如此小气。
“菊生，你能不能胆子大一点。”阿瑛抚额叹道。
“不能。”菊生梗着脖子，恼道，当即眼泪儿往往。
第三份玉料，很合菊生的心意，正是红玉髓，透明颇高，也是佳品。而且，崔瑢十分贴心地标注了价格，一百两银子，符合她的预期。
崔瑢公子好温柔呀。菊生发出傻笑，被阿瑛轻拧了耳朵。
接下来，又是七天的赶制玉俑时间，菊生几乎睡在水凳上。
红玉髓质地偏脆，难度系数最高的工序当属第四道冲碢。简单来说，就是打磨方块或者方条玉料的转角部分，做到触感圆润柔软。
这道工序，重复动作达到上千次。
只见菊生坐上水凳，左手控制方条玉料，右手搭在厚竹枝外绕着的厚钢圈旁边，随时补充和了水的解玉砂。
那认认真真的小模样，恁是谁瞧了都欢喜。
菊生当真是能够给人带来宁静生活的小平民。阿瑛啃完崔瑢派阿凡送来的灌汤肉包，连打几个哈欠，决定先补足睡眠。
第七天子时，夜色愈发寒凉，阿瑛居然是被冻醒。
这副玉蝉肉身也忒娇弱了，简直有损她平阳侯的英名。
阿瑛起床气大了，径直踢开木门，坏掉一半，顿时感到心虚。菊生大概又要唠叨她不懂得珍惜银钱了。哎，她照例撑起一把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踩着模糊月光，来到空旷小院。
小院里，杭白菊早已凋谢，又缺乏打理，略显枯败。
可是，菊生打造的这尊玉俑，流转着莹润红光，着实惊艳。小瑰自杀前就是少女最美丽的年纪，玉俑大概不会出现变化了。
阿瑛围绕着玉俑，踱步半晌，才记起来小瑰鬼魂。
“菊生，快醒醒，小瑰鬼魂可能恶化成厉鬼了！”阿瑛立即冲向璞玉记，将菊生从水凳上拉出来，语调格外凝重。
长安城外，终南山上，西琳庵里，秋夜寒凉。
当女鬼阿瑛收起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时，菊生连打数个喷嚏，被猛灌一口山风，单薄的身子犹如枯叶般摇晃了几下。
“阿瑛，公主殿下会住哪里？”菊生认真问道。
“菊生，你都不知道的问题，我一个女鬼有能力探知么。”阿瑛不耐烦地揉了揉菊生今日乱糟糟的头发，嗔道。
语罢，阿瑛大步流星，领着菊生去了观音台。
观音台，白玉栏杆，白莲花香，白雾缭绕。打从大楚王朝开始，常常被征用为公主斋堂，真心修道的少，避开风头的多。但是，此处环境清幽，即便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也有观音菩萨保佑。
“小瑶，今天的往生咒抄完没？”永乐公主崔琼随口问道。
她白日里感到烦闷，睡的时间便长了一些，现在特别精神，反而找不到乐趣，瞧见跪在书案前埋头苦写的宫女小瑶，左右都看不顺眼。
“回公主殿下，还有一半。”小瑶乍然察觉到崔琼俯下身子投来的大片阴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这白莲花模样，装得真像，堪比萧尚衣那个贱人。崔琼受欧阳皇后的影响，对淑妃萧尚衣向来厌恶。于是，她掀翻了书案，踢了小瑶一顿窝心脚，瞬间感觉有那么点轻快。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小瑶连忙磕破了额头。
小瑶的长相同菊生一样，算不得出众，顶多清秀。崔琼看着小瑶破相的样子，十分放心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做她的宫女，必须规矩，绝不可勾引男人，尤其是她的陆哥哥。
“菊生，快跟上，小瑰可能还没有恶化为厉鬼，我是可以感知同类的气息。”阿瑛性子急切，几乎拖着正在同情小瑶的菊生跟踪崔琼。
只见崔琼，逮住一个误入观音台的小尼姑，顿时来了兴致。
“小尼姑，本宫想吃烤鹿肉了，给本宫弄一头出生两三个月的小梅花鹿。”崔琼双臂环抱，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小尼姑。
哈哈，小尼姑跟菊生一样胆小。阿瑛很不厚道地偷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公主殿下，佛门净地，不得杀生。”小尼姑双手合十，奶声奶气道。尔后，她发觉崔琼看着她的眼神不对劲，好像将她当作小梅花鹿了，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这时，雾色降临，远处的景致逐渐变得模糊。崔琼看腻了，起初并不在意。忽然，这白茫茫的一片当中，隐约出现红色光影，吸引了崔琼的注意力。崔琼摆摆手，赶走碍眼的小尼姑，拎着裙摆，开始同红色光影捉起迷藏。
不错，被养得骄纵的崔琼，好奇心重，喜欢新鲜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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