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雪拿出记录本,依次道出了自己对于案件现场属自杀情况的分析
——“第一点根据法医组在别墅现场的勘察来看,死者死于某种药物导致的呼吸抑制,全身无外伤、抵抗伤,未发现性侵迹象。通过勘察死者房屋二层的脚印来看,排除掉搜查时进入房间的几人脚印外,现场只留有部分房间内37码的拖鞋脚印,而这双拖鞋脚印也与死者床边放置的拖鞋一致,初步估计是死者自己留下的。”
——“第二点:死者李香琴的床头柜摆放有一个玻璃杯,一个没有标签的透明塑料药瓶,塑料瓶中留有少许钠盐形态杂质,虽然不知道这个药物是什么,但估计李香琴正是服用了这种药物才导致的窒息死亡。”
——“第三点:整栋别墅分为两层,法医组成员在其中只检测到了李香琴本人的指纹,并且现场无打斗痕迹,后来我们又经过鲁米诺血痕检测,在现场中没有发现血液残留。”
说完了以上,李孟雪道:“法医组这边最快在明天下午前,就可以出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同时再根据死者毛发中的同位素检验可以查出死者生前曾去过的地方与是否涉毒等重要信息,毕竟大部分的涉毒案中都伴随了人身伤害事件。”
“很好。”杜永支大手一挥,当即对李孟雪道:“那你尽快弄一份法医组的详细报告给我,至于你……”
杜永支说话间看着文四宝,想了想道:“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然后再做一下周围人群的走访,如果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以李孟雪的这个结论来结案,然后移交到治安支队去。”
“等等。”徐天南突然打断了杜永支的话,解释道:“我这有一个有本案有关的消息要说。”
杜永支一听这话,立刻又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种额外发生的情况显得很不悦道:“嗯,你说吧。”
徐天南直言道:“这件案子里有太多的疑点,就在我看来,李香琴和她的姐姐相依为命多年,生活态度乐观,绝不可能是那种会自杀的女孩。并且我们通过死者的一个朋友所述,上周5下班后,这家度假村董事长的儿子陈家洛曾把死者带到了这里,然后在二人相处了大约1小时后,陈家洛那个人独立离开了度假村,把死者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文四宝非常了解杜永支的脾气,对方是那种标准化的领导,不喜欢听下属提问题,而是喜欢听下属告诉自己“解决方案”,于是他立刻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查那个叫陈家洛男孩的联系方式了,明天就可以对他进行讯问,至于死者的姐姐李香兰,也就是报案人,情绪受到打击现在暂时还在昏迷中,不过今晚等她醒来后也可以拿到她的笔录。”
杜永支看了看文四宝,又看了看李孟雪,最终把视线放到了天下无敌的“许无敌”身上,似乎在询问对方的看法。
许无敌胸膛猛然一挺,大声道:“报告支队长!我刚才已经去问过这里的保安了,那个保安一开始不敢说,但刚才也承认了,那个叫陈家洛的小子上周5确实将死者带了过来,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些保安们就无从知晓了。不过这小子既然是最后与死者接触的人,那么就有重大作案嫌疑,请放心,明天我保证撬开那小子的嘴!”
说完后,许无敌还凑到杜永支耳边小声道:“用不了24小时,我保证让那小子怎么说,他就怎么说,嘿嘿……”
理应当被认定为一桩简单的自杀案,现在却变成了刑事命案,不仅无法移交到治安支队,甚至说不好都会需要报告到省厅,同时也因为就省厅今年发布的文件精神来看,“命案必破”成了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
杜永支此刻只感觉头壳都要炸裂开来,
……
当晚,南城,百乐街别墅区。
此时已值深夜,但陈家洛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瑟瑟发抖,他的对面坐着一位两鬓苍白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虽然年逾半百,但宽厚的腰板却挺得笔直,浓眉下一对炯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家洛,似乎能看透一切。
突然间,马管家从身后走了出来,目光如火一般盯着陈家洛,厉声道:“说!上周五下班后,你去了哪里?”
陈家洛浑身颤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小声道:“我……我下班后,去了家里正在开发的那座北阳山度假村。”
马管家再次厉声道:“和谁一起!”
陈家洛道:“和……和工厂的一个同事。”
“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
陈家洛道:“叫……叫李香琴。”
马管家突然指着陈家洛,言语中充满了凶狠的语气道:“所以你在此之后你就杀了那个叫李香琴的女孩,对不对!”
一听到这话,陈家洛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怯声道“不……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那些药也都是她自己……”
啪!
马管家当即甩出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得陈家洛半边脸立刻红肿,厉声道:“你说漏嘴了知道不!警察都还没问,谁让你主动说药的事的?”
看着陈家洛几乎已经被吓呆的样子,马管家再次沉声解释道:“家洛!你听我讲,明天警察一定让你主动承认杀害李香琴的事实,你记住!警察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有问的千万不要主动提!甚至心里想都不要想!但是你必须记住一点,那就是李香琴不是你杀的!”
陈家洛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捂着红肿的半张脸,声音中带着哭腔道:“马叔……我,我完了!周5那天,我在李香琴喝的水里下了药,她当时就不行了!我……我杀人了!我杀了李香琴!警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马管家伸出手紧紧按在陈家洛的头上,声音也变得柔和道:“家洛!你听好,现在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你必须记住那个药都不是你的,是李香琴自己带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说!警察无论怎样怀疑,最终都无法将你定罪!你一定要振作!”
说完后,马管家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道:“董事长,我们现在还有4个小时的时间,必须教会家洛怎样去应付警察的回答。”
被称为“董事长”的中年男人叫陈炎,正是陈家洛的父亲,漠北市赫赫有名的富商,但多年经商的他疏于对儿子的教育,因此在儿子长大后的这些年里不断地犯下一些不轻不重的罪过,只不过当初都在马管家的运作下一一化解,但自从在3日前见到自己儿子慌慌张张跑回家时的样子,陈炎就已感觉到儿子这次真的闯了大祸。
陈炎长叹一口气,对马管家道:“老马,度假村那边的别墅,都处理好了吗?”
马管家点头道:“放心吧,都处理好了,不论是警察那边的侦查组还是法医组再怎么怀疑,他们最终也无法为家洛定罪,况且现在这事只有我们3个知道,我就连一直跟着公司多年的那几个打手也没有告诉。”
马管家跟随自己多年,陈炎非常清楚对方的办事能力,但转头又看了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语道:“真是像极了你妈。”
说话间,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儿子那被扇得红肿的半张脸,本已擦干净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
陈母上前抱着儿子的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问马管家道:“老马,现在怎么办……警察马上就要来抓人了!”
马管家将陈母扶起,沉声道:“夫人,现在时间紧急,说什么都没用,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比较好,剩下的时间我必须教会家洛怎样应对警察审讯。”
陈母点点头,擦干了眼泪,言语哽咽地对儿子道:“家洛,你好好听马叔的话,啊?”
“妈……”
陈家洛刚想说话,却顿时被马管家厉声喝斥道:“坐好!给我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李香琴是不是你杀的!”
陈家洛立刻回答道:“不是!不是我杀的!”
马管家猛地一拍桌子,又道:“放屁!我们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那天看见你和李香琴一起进入了度假村的8号别墅!我劝你小子放聪明点,你越早坦白犯罪事实,就可以越早从这里出去!”
此时的陈家洛面色涨得通红,几乎以咆哮的声音回答道:“不!不是我杀的!”
片刻后,马管家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道:“很好,到时你就要这样回答,我们接着往下说。”
……
翌日清晨,一辆警车驶入了百乐街别墅区,带走了陈家洛。
莫被刑侦支队,审讯室内。
陈家洛坐在一张铁制的椅子上,面前有一张硬木板隔板,将整个人的身体都死死扣进了椅子中,身体只能动弹很小的一部分。
虽然没有上铐,但此时的陈家洛浑身早已哆嗦如筛糠,在他的对面坐着两名刑事侦查员,一名记录员,而正中间的文四宝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正声道:“我是漠北市刑侦支队侦查一科侦查员文四宝,警号010025,因你涉嫌一起绑架杀人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九条规定,依法传唤你至此进行讯问,你应该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对与本案无关的问题有权利拒绝回答,陈家洛,你听明白了吗?”
过于紧张而显得头脑发懵的陈家洛脱口而出道:“不,不是我杀的!”
文四宝皱了皱眉道:“陈家洛,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好一会,陈家洛才缓过了神,哆嗦道:“明……明白了。”
文四宝展开面前的卷宗道:““好,那现在我们正式开始。”
文四宝问:“上周五下班后,你去了哪里?”
陈家洛答:“我……我去了北阳山度假村,就是……就是我们家开发的那个度假村。”
文四宝问:“几点过去的,和谁一起,乘坐的什么交通工具?”
陈家洛答:“和一个工厂的同事,一起开车去的。”
文四宝问:“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
陈家洛答:“叫……李香琴。”
文四宝问:“她为什么要和你去度假村?”
陈家洛答:“因为……因为那天她说她过生日,而且刚好又听说我们家新开发了一座度假村,所以……所以她就拜托我带她去看看。”
文四宝立刻就明白对方的这句话是在说谎,因为之前徐天南就告诉过自己,那天下班后是陈家洛哄骗着李香琴去了度假村,而现在现在警方的讯问,这小子竟然颠倒了这层关系。
文四宝沉默了一会,突然以十分强硬的语气道:“陈家洛,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有义务如实阐述当时发生的情况,并且将来在法庭上,你必须要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听明白了吗?”
陈家洛低头想了一会,道:“我明白了。”
文四宝问道:“好吧,那现在我再问一遍,是李香琴主动提出想和你去北阳山的度假村的,还是你邀请的她?”
好一会,陈家洛才回答道:“是……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审讯室单色玻璃外,慕容水气愤地道:“这小子!当着警察的面竟然都敢说谎,老大!你说文宝宝该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吧?”
徐天南道:“虽然我们现在掌握的只有顾小白提供的消息,但我相信对于这场审讯,文四宝也能看出来某些关键信息。”
慕容水道:“看出来什么?”
徐天南道:“陈家洛在审讯刚开始的时候,身体颤抖双手紧握着面前木板,这表明他在单纯的害怕,但是当文四宝问到后面几个问题时,陈家洛却改变坐姿,同时将身旁的那个纸杯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双肩紧缩,双脚完全收起折叠扣在了自己凳子下方,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顾小白时,对方也是这样的表现吗?这就说明此时陈家洛与顾小白一样,不仅感到了紧张,同时更是出于一种撒了谎而对自己内心不安的表现。”
徐天南说完,又补充道:“当初警校内文四宝也曾一起修习过这门微表情心理学,相信他此刻也知道这小子在撒谎,但……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容水问道:“怎么?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徐天南道:“陈家洛这个小子心理素质极度拉胯,看得出没有丝毫反侦察经验,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因此若我是他的话,在犯了这么大的案子以后,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潜逃,或者寻求父亲的帮助,但你不觉得今天早上文四宝他们去百乐街别墅带人的过程有点太顺利了吗?”
慕容水想了想道:“是有点奇怪,按理说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陈家洛他爹不可能不知道,而以他爹的身份,或多或少也会找某些上层的关系对我们进行施压吧?”
徐天南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陈炎他儿子这次犯的是命案,我相信不管他找哪个领导,人家也绝不敢开这个口,现在这个风头上谁敢打招呼,谁就会成为警方的关注对象,但我说的是……你难道没发觉今天早上带人的时候,陈家洛他母亲不在现场吗?”
慕容水突然醒悟道:“诶?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难道陈母因为受到打击,起不来床了?”
徐天南摇摇头,“我看未必,但是更令我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谁?”
徐天南道:“就是那个马管家,今天早上他也在现场,但是表现的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说完后,徐天南长叹一口气,“那个马管家绝不是省油的灯,我感觉这件案子开始变得不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