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吃一样的东西,怎么就你长那么胖呢?
姜糖咬着指甲,只恨家里没辆自行车,第六生产大队距离县城太远,如果不做队里的驴车,要从早晨走到中午才能到。
不行,姜糖猛地坐起来,她下午必须找个时间单独出去一趟,给自己开个小灶再回来。
姜糖复又躺回去,转念一想,她偷偷开小灶是没问题,但这治标不治本。
但队里的驴车十来天才发一回,她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现在占据她脑海的,则是更重要的一个问题:
今天晚上吃什么?
可家里只有她昨天带回来的二十斤精米,那米要用来熬粥给小双胞胎喝,不可能让她蒸大米饭的。
太可惜了!
中午的饼子她没咋吃,酸菜鱼倒是吃了小半碗,鱼肉新鲜滑嫩,汤汁酸辣,十分美味。
但她总觉得酸菜鱼就饼子不是理想中的搭配,明明酸菜鱼和大米饭才更香。
刚才提到姜家人的郁闷情绪,在她的心里重要到连停留三秒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她现在疯狂想吃肉。鱼肉都满足不了她的胃口,昨晚的炖菜吃了就跟没吃一样。
徐静芳见了连忙道:“吃完了,你接着睡。”
姜糖没听,顾连珹还得从轮椅上床,肯定需要人抱着才行,徐静芳做起来吃力,她力气大还是她来比较合适。
而且坐驴车也不方便,队里的社员虽然没有那种烂了心肝子的,但小毛病也不少,要是回回都见她大包小包回来,指不定要传什么闲话?
难道要像昨天一样,找机会去山上河边,谎称自己偶然找到好东西实际上却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这样做的限制挺多,能拿出来的东西很少。
想着想着,姜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姜糖一个激灵睁开眼,扭头向门口望去。
徐静芳推轮椅把顾连珹送进屋。
“娘,你们吃完了?”姜糖揉着眼睛,起床下去帮忙。
徐静芳把顾连珹推进来,转身就想走的,只刚到门口就被下床的姜糖抢了轮椅。
姜糖脑子还迷糊着,把顾连珹推到炕边上。见他动了动胳膊,以为是要求自己把他抱上去,姜糖叹了口气,而后弯腰,一手从顾连珹腋下穿过去,一手从他膝盖窝下穿过去,然后直起身,把轮椅踢开,走两步轻轻松松将人放在炕上。
顾连珹:?
室内一片寂静。
顾连珹正一脸懵逼呢,他都被推到炕边上了,两手撑着炕沿就能让身体离开轮椅坐上去,这咋就……咋就被姜糖抱上来了呢?
顾连珹抹了把脸,使劲儿拧了一下自己大腿,疼得‘嘶~’一声,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所以,姜糖有那么大力气?
把自己从轮椅转移到炕上,两步走下来心不慌气不喘,还啥事没有?
顾连珹陷入深深的怀疑当中,他最近是不是吃少了?还是刚才吃晌午饭的时候收着肚子才啃了八个饼子的原因?
姜糖转身要对徐静芳比个可以的手势,却听到对方大喊一声,“哎哟,我滴娘嘞!”
徐静芳瞪大眼睛张大嘴,视线在还迷糊着的姜糖和呆滞的顾连珹之间来回,“糖,你……你刚才……是你吧?”
姜糖被这一声大喊,给吼的脑子清楚不少,她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哈哈干笑两声开始找补,“娘,咱家的伙食真是不行了,你看连珹都瘦了,连我都能拎起来。”
“我琢磨着啥时候咱把那块猪肉给剁了,好好补补才行。”
徐静芳:“……”她家已经连着两天炖肉炖鱼了,谁见了都不能说一声吃得不好。
但是眼看着姜糖架在那里了,她连忙搭台阶给人下来,徐静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是,咱家的伙食不好。”
徐静芳说完,想着赶紧离开这屋子好好捋捋,就见到顾连敏呆愣地站在门口。
顾连敏端着盆碗过来问徐静芳晚上准备啥菜,好巧不巧也看到了刚才的场面。
顾连敏曾亲身体验过姜糖的力气,对姜糖的力量有初步的了解,但她万万没想到,姜糖竟然可以如此轻松就将她一百五十多斤的大哥抱起来?!
徐静芳一把扯住顾连敏的胳膊离开,走的时候还贴心将屋门带上。
到了厨房,徐静芳还处在深深的震惊中,她怎么也没想到,糖糖竟然那么有劲儿?!
比老三还有劲呢!
老三十七岁正是身子骨好的时候,又吃得多,在队里上工满分十二工分一天也能挣十工分呢!
可连珹那体重那个子,老三抱他上床都艰难,糖糖竟然那么轻松?
徐静芳想到这里,莫名开始心疼起姜糖来。
若是姜糖知晓徐静芳此时的想法,定然会觉得莫名其妙。
她力气大,所以心疼她?
逻辑似乎有亿点点的不对。
可徐静芳却恰恰是这样想的。
——她年轻时候念过书,是乡下地头少有的会认字还读过不少书的人。
但她家就是贫农,父母早亡,跟大哥相依为命拉扯着长大。
那会儿八队有个中过秀才的读书人,年纪挺大,以教村里孩子念书和给人写信为生。她大哥帮那个秀才白送过几捆木柴,那秀才问她大哥有什么要求,她大哥就说想跟秀才念书。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徐静芳就被捎带手的拉进了学堂,认了字读了书。
她在秀才的藏书里头看过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像糖糖这样的有不少。
她小时候就当个故事看的,没想到时隔多年她竟然亲眼见到了!
这个奇人还是她的大儿媳?!
震惊之后,徐静芳恍然大悟!
怪不得糖糖虽然力气大但不咋干活?怪不得糖糖嫁进来这几个月总是愁眉苦脸看着不开心?怪不得糖糖总想着吃肉吃糖?
今天这一遭,她可啥都明白了?
姜糖:?您明白啥了?
徐静芳小时候看过的那些书里说过,但凡奇人异人在某方面天赋异禀,要么耗的是精气,要么耗的是寿数,轻易不可动用,而且还需要好东西将养着。
依她判断,糖糖的力气大,应该属于前者,耗的是精气。若是经常使用,那么于身体就有大碍,就得用好东西补着才行。
不然久而久之入不敷出,糖糖的身体吃枣要垮。
不行!
徐静芳回到屋里,躺在炕上翻了个身,一脸严肃想到。
姜叔和赵婶把糖糖放心交给她,她就不能让二老泉下不得安宁。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也就是后院六只鸡一天下四五个鸡蛋,本来想留着卖钱的,如今她打算一天至少给糖糖三个。
早晨煮一个,晌午炒两个,晚上还得给糖糖泡一碗红糖水。
这鱼也不能祸祸了,像今儿中午这么海吃且是不行的,得留下来,三五天炖一条,加水多点,人人还能分一碗。
小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五小六也不能苦了,连珹有伤更要补,老三日日在太阳底下干活也不能亏了,粗粗一算,家里的伙食不能再这么清简下去了。
熬过了前两个月,如今算着日子,连珹的工作转接申请应该下来了,到时候连容去城里上班,初级工也能拿二十块钱并一些票据,家里也能宽松下来。
徐静芳想着想着坐起来,下炕挪开西边六排第三块砖,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盒子。
这里头的是这么些年家里攒的钱,本来留着是想到时候给孩子嫁娶盖房用的,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她取了一部分出来,如今又要拿出来应急。
徐静芳点着一沓子钱票来回数,来来回回都是一个数字,怎么也不能凭空多一份。
她狠了狠心,从里面抽出五张大团结并几十斤粮票。
这些粮票拢共才三十斤,肯定是不够家里几口吃的,所幸老三在黑市里头有人,叫他晚上去一趟城里,弄些白面回来。
顾连敏闭着眼,侧身朝向墙的方向,听到她娘抽出砖头打开铁盒,然后一张一张小心数钱的声音,一股辛酸涌上心头,热乎的眼泪冲出眼眶。
顾连敏轻轻抬手擦了擦。
她爹几年前就去了,那会儿她娘大着肚子,大哥才十来岁跟她一般大的年纪,家里几乎没有工分进项,全靠爹娘攒下来的钱。
家里几口人全都是等着吃饭的,能帮她娘的也就大哥和二姐,后来吃老本吃了几年,她大哥进了部队,有了津贴家里才好过不少。
好日子这才没几年呢,她大哥跟二姐前后脚出事,家里那段时间急着用钱的地方太多,每每到晚上顾连敏醒来,就听到黑暗中她娘坐在地上数钱和叹气的声音。
家里虽然领着几份钱,但花销也大。
她大哥的腿伤要吃药,消炎药和涂抹用的药一大堆,就算上边给报销了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大哥一个月的补助根本不够。
后来二姐夫去世,二姐难产,那段时间她每次起夜都能听到她娘抹泪的声音。早晨醒来,一个转头就能看到她娘瞪着眼睛,眼眶通红,明显是一宿没睡。
母女连心,二姐去了,她娘心疼。她娘那样,她也心疼。
她多恨自己没本事,年纪也小,下地干活她娘都不让。
顾连敏咬着嘴唇,嗓子疼得一扎一扎的。
姜糖平躺在炕上,睁着眼睛看着房顶。
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
距离大队下次发驴车还有十多天,姜糖打算四处寻摸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弄一辆自行车。
而且到时候跟顾家人一比,她养的白白胖胖,而顾家人则瘦得跟麻杆儿一样,且不说外人咋想的,顾家人难道不会怀疑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