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下嚼碎薄荷糖咽下去,姜糖灌了口热水才道:“我想买的东西有点多, 你要是觉得欠我的,那就把下月的津贴给我。”
家里几个人的津贴差不多是半年才发一回,现在是八月份,等下一回发津贴都到年根底下了。
不是,“你带了钱?”顾连珹问。
姜糖点头,“带了,不过不多, 刚好够几天的吃喝花用。”她想着, 好不容易去一趟省城肯定不能空着手回来, 吃吃喝喝再买些稀罕的点心总要的。
到时候谁还记得这一趟她买了什么花了多少,就算真的问起来她也只推脱不记得就行了。
“让你拿药你就拿药,万一耽误了你的伤谁负责?到头来你自己不觉得咋样, 反倒是娘替你担心。”姜糖真是觉得顾连珹这么大个人了, 忒不懂事。
国营饭店一顿不吃是能怎么样?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他的腿伤吗?吃吃吃,家里那么多肉不够他吃的,非要跑到省城的国营饭店吃。
顾连珹:“……”怎么的, 他不就想让姜糖尝一尝省城国营饭店的饭菜吗?为什么搞得他现在跟无理取闹一样。
“那, 不去了?”顾连珹语气带着迟疑,小心询问道。
真是!
不懂事!
顾连珹:“……”这事,算是彻底过不去了是吧?
姜糖叉腰,牙齿磕在薄荷糖上咬的咯吱作响十分欢快, 抬手一挥相当霸气, “不去怎么成?到时候我请客!”
“那我们是现在吃饭,还是等饭点再吃?”姜糖打开饭盒瞅了瞅,那里头的红烧排骨挺实在,还放了豆角,浓油赤酱的,香味也十足。
“多少钱这个?”她问。
姜糖说完, 立马捏了一颗杏脯吃。
而顾连珹沉默两秒,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把装钱的信封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到姜糖跟前,“这个给你拿着。我的津贴本该就是要给你的。”之前的姜糖说是不要,后来为了跟赵学民私奔偷拿了津贴。所以这钱一直在他的手上。
姜糖抬眸,拧着眉头,眼神带着疑惑,“为什么要给我?”他就不怕自己再拿着离开顾家?
语气也多少勉强。
顾连珹松了口气,拿了钱就好,姜糖手上有了钱总不会再想着动她自己的钱了。这样以后她要是想在省城买房生活,手上的钱也能宽裕不少。
顾连容买了两瓶草莓罐头跟一个红烧排骨回来放在桌上,随手拿起一个杏脯放进嘴里,边吃边说,“买东西的时候刚好听到火车的员工唠嗑,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就是饭点那会儿,在下一个车站停半个小时。”
顾连容靠在床脚的被子上,“一块二一份,不要票。我给那人说了好话,多给我加了三块!”他伸手三根手指头,得意洋洋,“豆角也多给了一把。”
姜糖:“……”就,混吃混喝的形象越来越根深蒂固了。
现在的顾连容才十七岁快十八岁的年纪,家里纵然出了那么多事,可他上头还有个亲娘跟大哥顶着,性格不像后来小说中那样沉稳内敛。
姜糖琢磨着吧,可能在小说中原主偷拿顾连珹的津贴跟赵学民私奔这事对顾家的打击有点大。
家里一下出了那么大窟窿,又因为这事多少有些不光彩,而且原主跟人私奔的内情在顾家人看来可能是嫌弃顾家。
这让顾连容的自尊心多少受了挫,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顾家没了那二百多三百块钱,一时得让徐静芳动攒下来的老本钱给顾连珹治病。
然而顾连珹那会儿觉得自己对家里人而言是个拖累,单从今天顾连珹说的不打算买药就能看出来,剧情里顾连珹也没去省城的这一趟,就拄了一辈子拐杖。
顾连容虽然性格跳脱,但对他大哥是真的尊敬加崇拜,就跟后世少年人的偶像一样。他的偶像兼亲大哥因为原主治不了伤,又一辈子单着,后来原主跟知青私奔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多少让顾家人面子上无光。
顾连容一边痛恨原主,一边又痛恨自己的无能,内外的压力下,短时间内成长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还有句话那么说嘛,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现在的剧情,因为被系统投放而来的姜糖在最开始就转了个弯。
男主顾连容不止没感受到生活的重量从而长大,他这段本该极其煎熬的日子却差不多是顿顿野猪肉餐餐咸鱼汤,哪还能体会到什么人生的不容易。
话痨的本性不改,在姜糖看来,确实很正常。
“那排骨平分,一人一块。”姜糖这么说着,从装行李的包里掏出一双筷子,率先夹了一块尝尝味道。
具体的形容,就,看着色香俱全,但吃起来就好像缺点儿什么一样。
不过大差不差,在火车上能有肉吃就不错了。
这一筷子下去,开启了三人提早到后晌的晚饭时间。
顾连珹跟姜糖在下了客车后就没吃东西,顾连容倒是垫了垫肚子,可他要拎着行李跑东跑西,肯定比剩下两人要费劲。
于是徐静芳给准备的三十个馒头二十个饼子,差不多在这一顿给搓完了。
小桌子上摊开的布包里,只剩下五个馒头跟六块半的饼子,丸子本来就是家里吃剩下的,一顿下来更没几个了。
姜糖灌了口热水,她觉得她娘揉的馒头可能有点小,饼子也不大。
顾连珹把装干粮的布包收起来,感叹了一句,“还好剩下了七个煮鸡蛋八个肉丸子跟这些馒头饼子。”不然明天早晨吃啥啊?
姜糖打了个饱嗝,提醒道,“但是没有小咸菜了。”总不能干吃馒头饼子吧。
而且,你觉得剩下这些够咱们仨谁吃一顿的?
顾连珹动作停顿下来,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他想了想道:“应该早晨有小推车过来卖咸菜,到时候花五毛钱买一袋。”
也只能这样了。
吃完饭,赶在停站之前,顾连容去接了两壶水回来,接下来一直到明天早晨都是休息时间。
姜糖把装衣服的单肩包垫在一头,盖上顾连珹给的外套,打算好好睡一觉。
为了防止睡觉的时候无意识晕车,姜糖塞了两块薄荷糖,然后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顾连珹坐在对面一角,翻看顾连容带来的两本书。出门在外的,不能全都给睡过去,得留下人看着情况。
火车哐啷哐啷的响声穿过玻璃窗来到耳边,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到点车厢里的灯就自动打开,怕姜糖睡得不安稳,顾连珹起来在她睡得下铺上方搭了件衣服。
车子在中途走走停停,半夜时分,坐票车厢也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几声婴儿的啼哭。
差不多凌晨两三点,顾连容醒过来,去外头洗脸。
隔壁的房间也有了动静,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男子过来,“这位同志你好,能请你帮一下忙吗?我爸他晕车,手上的热水没了,我去接一壶马上就回来。”
顾连珹瞧了一眼姜糖,见她睡得挺熟,想着就在两个房间门口站着,应该不会出问题,就点头答应了。
车厢外面有叠起来的座位,顾连珹就坐在那里,另一边房间晕车的老人靠在下铺的墙上,抱着瓷缸在吐。
“小伙子,我有点儿冷,你帮我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吧。”老人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叫顾连珹想起了姜糖晕车时的虚弱状态,他拄着拐杖过去,从铺下拉出来一个行李袋子,拿出衣服给他盖上。
走的时候胳膊却被拉住,那老人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一包蜜饯,“那个给你吧,老家伙牙齿不中用咬不动。”
顾连珹给拒绝了,回到外边的座位时,下意识往隔壁一看,一个人影站在他们房间的门口。那人的脑袋鬼鬼祟祟往里面瞅,似乎是没瞧见人还想迈进去,顾连珹心里一个咯噔,抬起拐杖挡在那人面前,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丑陋猥琐的脸,那脸好像多少年都没洗过一样,眉毛杂乱,鼻翼下似有脏东西。
被人打断好事,他下意识露出凶恶的表情,却在看到顾连珹冷厉的脸跟身前拦着的拐杖时,连同到嘴边的脏话给一齐憋回了。
“滚!”顾连珹用拐杖把人逼退,自己站到门口,居高临下盯着那人。
那人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硬是被顾连珹一身高大的气势和隐现的肌肉给吓回去了,眼神透过缝隙看向一处,又抬头看了看顾连珹,最后不甘心转身离开。
顾连珹盯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无比的后怕,看这人刚才不依不饶,但凡他离开的时间再长一点儿,指不定姜糖就要出事。
掀开挡光的衣服一角,看到里面姜糖正睡得安稳,顾连珹总算松了口气。
同时心里的疑惑也浮现出来,刚才那人的反应,太过不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姜糖:你崴脚的时候顺带把脑子给扔地上了?
顾连珹:扔你心里了。
姜糖:……
**
感谢在2021-08-08 22:53:02~2021-08-09 18:2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浮 20瓶;傻乀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那跟什么有关系?”姜糖反问, “难道跟你经常崴脚有关系?”
“……革……革命同志,一般都是把钱交给女同志管的。”顾连珹结结巴巴,突然想起姜糖刚来的那天跟她的谈话,她就是这么形容两人的关系的。
姜糖:“……”她皱着脸,一气往嘴里连着塞了三颗杏脯,脑子飞快运转,其实管钱吧也有好处,具体花了多少买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好吧。”姜糖表情略显为难得点头。
“不用你拿, 我这里有。”顾连珹把铁盒里的二百多块钱全拿上了,算上来回的车费跟花销还有拿药的钱简直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