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儿的声音很大。
现在马上到中午十二点了，有小学生已经放了学回家吃饭，也有些职工家属在外忙碌。
农场平时很自闭，谁家或者单位哪里有个风吹草动，都很引人注目。
大人小孩便都停下来，从各条小路各个方向齐刷刷的看过来，有几个好事的老太太慢慢围了过来。
农场的住宿就是呈阶梯状，在山坡的每一层整平地盖房子，所以每一层的两边都有很多条小路通向下面。
这样的话上下左右都有人过来，还有人站在自家门前看。
这么大声，难道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温小可声音也不小：
“妈，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小秋她就算寻短见，那也是因为他和张鹏的事儿，跟一件衣服有什么关系呢？
说起钱，以前我和亦寒的工资不全交给你了吗？虽然只交了一年，怎么也有一百多块钱的剩余吧，还不算亦寒以前交的。
妈，你既然这么疼爱小秋，你把钱给她不就行了
好了，我要去上班了，差5分钟就到12点了。”
温小可口齿伶俐，说话的语速很快，还不打结，比广播站的播音员说的都好听。
林巧儿张了几次嘴都没插上话。
眼睁睁的看着温小可说完，拽着杨烈梅下了山坡。
气得将地上的背篼狠狠的踢了一脚，扯起嗓子喊：“老二媳妇……”
“嘘……”温小可走到山坡拐弯处，转身两根手指搭在嘴上长长的嘘了声。
“妈，你小声点儿，下面就是广场，亦寒上班着呢。”
“还有你这么喊，小秋还怎么做人呢？”
“还有，妈，小秋去县城是要给自己讨个说法，又不是去相亲，打扮那么漂亮干什么？”
温小可说完冲着杨烈梅努努嘴，两个人很快下了山坡。
林巧儿气的说不出话来，等她反应过来，正想着开嗓门发挥特长，好好的教训教训温小可。
却看到广场民兵训练结束了，儿子李亦寒穿着旧军装，腰间还扎着皮带，英姿勃勃的。
已经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无可奈何的捡起了地上的背篓，把手中的棉袄重新塞了进去。
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女儿现在要死要活的，整天闹得她不得安生。
老头子也不愿意听她唠叨整天不着家。
老大两口子躲着她，老二两口子面都不闪。
老二媳妇更是可恶！
现在处处跟她作对，什么都不听她的了！
她是真的觉得老媳妇跟以前不一样了！人不像以前那么死沉沉，说话一套一套的，还知道拉拢儿子了。
关键问题是，她不要说处处压着她，一点便宜不到了。
她觉得心里很失落，她脚步沉重的回到自家门前，想到女儿的脸势，咄咄逼人的语气，要死要活的闹腾，取下背上的背篓，蹲在了门前的坡头上。
她自己也很怕见女儿，可是现在两个儿媳妇也越来越大胆了，她已经控制不了了。
大门吱一声开了，她心底一颤。
“怎么，温小可没给你面子呀？你连自己的儿媳妇儿都管不了，还不赶紧给我三十块钱。”
李亦秋冷着脸斜着眼睛，将一只手伸在了林巧儿的面前。
林巧儿抬起一张又冷又硬的沧桑老脸，叹了口气，愁苦的说：“小秋啊！你知道妈身上没钱，以前从你大哥二哥身上抠了的那点钱，全都用在你身上了。你今儿要两块明儿个要三块，哪一个月没要走二十三十的。家里七口人要吃要穿，还有我和你爸老家的亲戚要支应。……”
“行了行了，你就说今儿你给不给钱吧！你要不给钱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省得你说生了我是讨债鬼！”
李亦秋变戏法似的的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着，一双眼睛，挑衅的看着林巧儿。
林巧儿吓得眼睛都不敢眨，嘴唇哆嗦着：“小秋，你说你这是干什么？你摸着良心说，妈是不是这辈子最偏着你！好吃的给你好穿得给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妈真的没钱呀！”
“你怎么没钱！我大哥二哥，还有温小可，我爸的钱都给你了，就算我跟你要了点儿，就算你支应家里的事儿，三十块钱总是有的吧！”
李亦秋说话间用小刀在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鲜红的血瞬间渗出了皮肤。
她抬起一双同林巧儿十分相似的眼睛，看着她：“我知道你们都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我死了，你们也就省心了！还说你最喜欢我最偏着我呢，你就是喜欢钱，钱在你心里才是第一。”
她看林巧儿还没有掏钱的举动，狠狠心咬了咬牙，手上又使了点劲儿。
手腕上刚刚还只是渗了点血，现在开始往下滴。
鲜红的血掉在干涸的地上，林巧儿觉得眼前一片红。
“好好，你就是个讨债的！我身上二十八块钱都给你，都给你！赶紧把刀子取了，再使劲儿把筋割断了。”
林巧儿儿哆哆嗦嗦的，从棉袄底下的秋衣底下的小背心前面，自己缝的大口袋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一层层地打开，将里面的零钱一张张的整了起来。
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张两元一张一元，还有几个硬币。
李亦秋嗖的扔掉小刀，夺过那一卷纸钱。
“我说的30，干嘛给我28！”
又伸手去抢林巧儿手里的钱，林巧儿知道她有这一招。在她出手之前将三块钱火速塞进口袋，将秋衣棉袄都拉好。
后退几步瞪着眼睛：“小秋。你总不能让妈当这个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吧？面缸里的面都没了。三块钱连一袋子面都打不下。没有面吃什么！”
李亦秋这才把二十八块钱装进口袋，顺手从口袋里拽出手帕缠在手腕上。
斜着眼睛示意了一下隔壁门：“小气鬼，好了好了，那两块钱我也不要了。但是你得帮我把温小可的那件格子呢衣裳给我拿出来，哦，还有那双黑皮鞋。”
“小秋，你是去找张鹏讲道理讨说法的，又不是去相亲。”林巧儿赶紧后退几步，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温小可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温小可了，她的东西我们白拿不了了！”
李亦秋厉声说： “我说了白拿了吗？我只是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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