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修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迷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追着自己。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追自己的东西很危险很危险,他跑啊跑啊跑啊,累的不行了,连腿都渐渐迈不开。
为什么他这么废物?!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他被石头绊了一跤,结果就掉下了悬崖,一直掉一直掉。
他闭眼等死等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等到死亡降临。
猛地就睁开了眼睛,他清醒了。
原来是梦。
赫连修轻轻松了口气,却有些茫然,头顶并不是他熟悉的绣帐顶,而是黑漆漆的什么。
他在哪儿?
什么时辰了?
是不是该早起去听师傅授课了?
他怎么浑身都很酸痛?
过了一会儿,赫连修才慢慢的记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他,现在好像不在儒门了。
数日前,他和师傅赌气,晚膳都没吃就跑出去了,结果在门派外的林子里迷了路,还没等他消气放信号让人接他回去,就出现了几个黑衣蒙面刺客。
赫连修虽然才十岁,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落单被人抓到破绽了会有什么下场。只是懊悔也改变不了事实,他一时大意就引来了如此恶果。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连师傅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时候,那些刺客却并没有杀了他。
“你们是谁派来的?”赫连修尝试了每一个他认为有可能成为幕后指使者的名字:“贺倾国?万流儿?还是济国韩氏、江国韩氏?”
然后刺客们嫌他烦,直接点了他的昏睡穴,他就一睡不醒了。
之后的记忆有点断断续续,刺客们明显不是来杀他而是来抓他的,他们一路带着他向南逃窜,只会在喂他水和食物的时候让他清醒过来。
就在刺客们即将逃离春国国界,快要进入雪梁山山脉的时候,儒门的人终于赶到了。
然后就是双方进行了一次很短暂的交手。
赫连修这才知道,抓他的是济国影武宗的人,顿时他对师门追兵救他回去的可能性就不抱什么期望了。
不是赫连修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影武宗的人都是贼祖宗,最擅长暗杀、追踪和伪装。自家师门呢,最有名的是什么?轻功当世最顶流。换个不好听的说法,那就是逃跑保命最拿手。
果然,短短的一次交手,是儒门的追兵落了下风,赫连修一直等,却还是没看到师傅赶来,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落空。
没有师傅出手,儒门的人绝对不是影武宗的对手。
就这样,赫连修被带进了雪梁山脉。
影武宗的人大多数时候是拿钱办事,虽然他们是属于济国的武林门派,但是却不一定只会替济国之人办事。
所以赫连修知道刺客们是影武宗的人之后,只要一清醒,就会和几位沉默寡言的影武宗刺客谈条件,大体方针就是你委托人花了多少银子让你们做这个任务?在下可以出三倍!
可惜没卵用,那群刺客和石头没什么两样,挺有原则的。
再之后的事情赫连修就记不太清楚了,似乎是又有什么武林势力加入了这场追击救援战,而他身体本就不怎么好,风餐露宿时间长了,很不争气的开始发烧。
影武宗的刺客无暇他顾,最后不知道怎么商议的,就把他丢在了雪梁山脉中的某处大树上,连个看守的都没留,全都四散走光了。
赫连修软手软脚、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爬下了树,根本没有力气远行,好在这棵树下恰有一处树洞,昏头昏脑的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树洞,洞里干草堆上似乎有一个白色小毛球,然后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回忆到此处,赫连修终于恍然,原来自己现在身处于树洞里啊,难怪这么黑。
然后他挣扎着坐起来,就看见了身边有个人。
赫连修心中猛然跳了一下,是那些刺客回来了?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玄衣少年。而此刻,这少年正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搂着个白色小毛球,睁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看着自己。
赫连修虽然心中慌乱,但是多年教养让他不会将这份惊慌表现出来,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沉稳的问:“你是谁?”
“解无忧,一个断了三根肋骨还得给你找水找草药的可怜虫。”
赫连修愣住了,他摸了摸嘴唇,口中的确有一股子辛辣苦涩的草药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你救了我?你不是影武宗的人?”
解无忧见天色已经凉了,觉是睡不成了,便挪了挪位置,坐起来靠着树洞壁,拢了拢怀里没睡醒的小白狼,就着这姿势开始和赫连修聊天:“影武宗?那是什么东西?”
赫连修皱了皱眉头:“济国影武宗暗杀之术独步天下,连普通平民百姓都知道,你居然不了解吗?你到底是什么人?”
解无忧歪了歪头,说:“我以为你听到我救了你,第一件事应该是谢谢我。”
赫连修哼笑了一声,像个骄傲的小凤凰,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是个知恩不报还反过来怀疑恩人的白眼儿狼,很是理所当然的说:“我的确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你真实身份的怀疑。”
解无忧见惯了人生百态,也没觉得这么个六七岁的孩子如此行事有什么不妥。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的随便编了个身世出来:“我本是弃婴,在山谷中被采药人养大,这是第一次出谷,因为采崖边芝草失足摔下了山崖,摔断了三根肋骨。”
赫连修见他说的貌似很诚恳,而且的确是救了自己的性命,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不再炸毛端着:“那你运气可真不好,骨头断了没那么容易好的。”
“你呢?你是谁?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在深山老林中?”解无忧反问。
赫连修扯了根干草一点点撕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说:“我十岁了,不是六七岁。”
“嗯嗯,我知道了,然后呢?”解无忧有些敷衍的附和着。
“我叫赫连修,春国人,儒门门徒。”
“春国又是什么?儒门很厉害吗?比刚刚的那什么影武宗如何?”
“喂喂,养大你的人就没跟你讲过外界的信息?一点点都没有吗?”赫连修简直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无知之人。
解无忧毫无欺骗忽悠小孩儿的心虚:“嘛,采药人嘛,不需要知道太多。世界上很多烦恼都是来自于知道的太多了。活的简单点比较开心。”
赫连修仔细盯着解无忧许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信任这个人。毕竟他其实觉得,自己一路被掳来却在最后关头被杀手随意丢弃在茫茫山林之中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而更巧合的是,在病重之际,遇上了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像采药人却自称采药人的救命恩人。
但不管怎样,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自己总不好恩将仇报,那些蹊跷巧合也许真的只是命中注定。
赫连修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准备开始给自己无知的救命恩人普及常识。
只是他刚退烧,正是又渴又饿的时候,开□□谈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刚张了张嘴打算说话,喉咙却不舒服起来,发出的声音也哑哑的,难听的很。
解无忧一脸扫兴的挣扎爬起来,拄着拐杖出门,走前还贼顺手的撸了一把赫连修头上的毛:“儒门的大爷,先歇着吧,我去找吃的。”
赫连修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虽然退烧了,却依旧软手软脚,站都站不起来。
他有些焦急的扯着嘶哑的嗓子开口:“你,你不是肋骨断了吗?怎么可以乱走?万一万一伤到腹脏怎么办?”
解无忧指了指还在干草堆上咂嘴没睡醒的小白狼:“我不去找东西吃,是指望你还是指望这吃奶的小东西啊。放心,我会小心的,这伤休息了几天,也经过了固定,走几步路死不了的。”
赫连修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次恨起自己年小体弱,什么都做不了,还总是拖累别人。
他师从儒门门主柳文彦,春国排行第五的一流高手,但是因为身体病弱的缘故,武艺在一帮不以习武为主的儒门门徒中都垫底。
甚至连做人质都会被刺客嫌麻烦而丢掉,赫连修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好什么事情。
现在生个病,还得一个骨头断了的伤患去拼命。
自己,真无能啊。
“你,你一定要小心。等我恢复一点力气,就换我去找吃的。”
有点不稳的声音从解无忧身后的树洞中传出来,轻的让他差点没听到。
解无忧没回头,继续朝着昨日找到的那片树藤走去。
毕竟,还是个孩子。
不过,是个可爱的孩子。虽然防备心重了点,但爱炸毛才可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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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透露情报:
①赫连修:师从春国武林门派儒门门主柳文彦,习武天赋一般,在众多武林高手中,注定了是个战五渣弟弟。
②柳文彦:儒门门主,春国排行第五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