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乃是元代贞素先生所作,贞素先生擅山水,师法李成、郭熙,山石勾皴柔细,少渲染,笔墨早年秀润,晚年苍秀简逸,风格清疏简淡。这幅《群峰雪霁图》乃是贞素先生晚年之佳品,景象开阔,意境深幽。虽然是描绘雪景,却没有给人萧瑟荒凉的感受,反在这冰天雪地的景色之中,似乎还隐约能够感受到一丝融融的春意。”朱珪一面赏画,一面品评道。
不过,除了那位广州巡抚英善只是敷衍地奉承了几句,对于这些所谓的山水名画,在他的眼里边还不如金玉来得有欣赏。只不过作为联系广州八旗与朱珪这位两广总督的中间人,英善终究是心机沉稳之辈,耐心地听着对方在那里卖弄艺术鉴赏水平。
朱珪眼角的余光扫了那英善一眼,看到这位广东巡抚在边上装模作样,心中暗暗蔑笑,却也不点破,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水抿了一口:“此画,乃是昨日,那十三行总商潘有度相赠之礼。依抚台大人之所见,此物,可当值几何?”
“嗯?!”英善倒真没有料到这朱珪这位一向自命清高之士居然也跟自己谈起了阿堵俗物来,还真有些不太适应,半天才回过了神来,对着那幅画打量了半天,根据自己平日里送礼的层次来作出了一番推算之后。
“最少也得值五千两,若是下官,少了五千两以上,根本就拿不出手。”英善十分肯定地道。“毕竟大人您是总督,若是拿个三五百两的物件来打发您,这不仅仅是看不起您,更是看不起您两广总督的身份。”
听到了这句话,朱珪目光呆滞地打量着这位审视着那一副侃侃而言的广东巡抚,他觉得这家伙实在是不要脸到了极点,居然连这等话也说得出口来。
“总督大人,不知道下官说的可对,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英善看到那朱珪那发木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错愕地问道。
“没什么,呵呵,想不到英大人对于此画的评价颇高,没错,这一幅《群峰雪霁图》若是落在那些藏家的眼中,怕是还不止此数呢,这潘有度,倒还真拿得出手来。”朱珪手轻轻地拍了拍前额。“你可知道那潘有度来此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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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为了那梁总兵?”英善顺着那朱珪的话顺口问道。“那潘有度乃是梁总兵的岳父,这几年来,潘家的商行是越做越大,这里边,咱们那位梁总兵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呢,哼哼……下官以为,他梁鹏飞明着打击私贩海盗,怕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他的岳父能够掌控两广海面的走私,要不然,为何英夷在香港岛盘恒,前任总督长麟严令不得擅自与夷商交易,可潘家商行这几年来生意日益庞大?”
“还有其他的十三行行商,肯定也是沉疴一气,否则,为何年年关税不见上涨?”英善来到广东也有小半年了,这小半年以来,除了赴任之初,那些两广商贾给过了一些贺仪之外,居然就很少再行登门。
想想自己在直隶任按察使,还是在湖南干布政使,又或者是在广西当布政使,还是在贵州干巡抚,在哪里,那些商贾士绅可是以入自己的门庭为容,每年收到的孝敬,不上十来万两银子,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十七八万两之多。
可是到了广东这腥膻之地,原本早就听闻广东的行商富得流油,那银子几乎可以垒成山来,结果,来了小半年,收到的那些礼物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两万两银子,这让英善心里边极度的不爽,甚至可以说是出离的愤怒,千里做官只为财,我容易么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广东,结果比在其他地方挣的还少,这如何能让英善心理平衡。
可想拿捏这些家伙的错处,或者是挑刺的时候,英善才发现撞在了铁板上,梁鹏飞这家伙居然明目张胆地站了出来为其岳父撑腰,唔……还有他的舅舅叶上林撑腰。
这二位可是广东十三行的大拿,潘有度更是总商,拿下总商,其他商人自会屈从,可是那梁鹏飞这个不顾官场规矩的家伙一跳出来,英善有些抓瞎了,赚不到钱,刮不到地皮,英善自然而然地把那梁鹏飞给恨到了骨子里头。
所以,在那位八旗左都统额布加跟梁鹏飞结下了仇之后,英善便怂恿着那蠢笨如猪的额布加跟梁鹏飞作对,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新任的两广总督居然也找上了自己,于是,两边一拍即合,都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将梁鹏飞给拉下马来。
朱珪要将梁鹏飞拉下马来,一是为了立威,二是要借梁鹏飞的案子,来想办法往那和珅的身上拢,就算是搞不翻他,也要让他恶心,手脚大乱,既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又能够让嘉亲王看着自己老师虽然远在广东,却仍旧有能力影响到朝堂,更加地重视自己的政治手腕和能力。
而那英善等一干满人要搞梁鹏飞,原因同样也很多,第一,梁鹏飞已经把那额布加给得罪死了,额布加肯定咽不下这一口气,第二,原本那些走私商里边,可有不少与那些八旗有着关联,结果,梁鹏飞这两年来狠命地打击走私,让那些广州八旗可是损失了不少的银子。
还有一点,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讲官场的规矩,居然罩着那帮商人,再加上他的家奴武乾劲如今也是一镇总兵,两个实权派人物在背后给这些商贩撑腰,已然让那些少收了无数贿赂的官吏们不爽到了极点。
所以,听说要搞翻梁鹏飞,两广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员都会欢欣鼓舞地举双手投赞成票。
朱珪自觉得自己是为了朝庭的大局着想,英善等人是为了能够顺利的在两广捞钱,两边都是各怀鬼胎,却都很默契地互不揭穿。
朱珪自诩清流名士,对于贪腐,甚为痛恨,不过,他自己是无法改变整个大清官场的现状,在他心里边想的不过是如何与这些贪腐之吏委与虚蛇,先把梁鹏飞拿下,狠狠地震摄两广官吏,到时候,再施手段,必能让两广吏治清明。
唔……这几乎是所有读书读得有些二百五的文人士子一厢情愿的美好意淫罢了。
朱珪笑着沉声道:“没错,本督也怀疑梁鹏飞明面上摆出了一副为国忠君的资态,实际上私下里边不知道干了多少龌龊的勾当,那潘有度来寻本督,本督已然料定,此子怕是十有**心虚了,让其岳父来试探一番。”
“不错,总督大人,福昌将军一直在遣人暗中监视那梁府人等行止,这段时日以来,梁府可是多了不少的生面孔,全是剽形大汉,而且一个二个面带杀气,一看就知道乃是作恶多端的歹人,一般人等,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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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那梁鹏飞肯定与海盗有所勾结,如果不是福昌将军跟总督大人您已经作了布置,下官真想请大人现在就即刻动手,拿下此獠及潘有度等一干人等,以彰国法。”
“我等的目标,乃是梁鹏飞这心怀颇测的乱臣贼子,潘有度等人不过是一介商贾,只要收拾掉了梁鹏飞,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切不可作那打草惊蛇之举。”朱珪用他那双颇含深意的目光扫了那英善一眼。
英善掩饰地一笑之后恭敬地道:“是,总督大人,那么下官敢问总督大人,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要知道,福昌将军和额都统都已经布置好了,只要总督大人您……”
“请你转告福将军和额都统,这里可是广州城,他的部下都在虎门镇,这里,就算是他藏上三五百的手下又有何用,难道本督的督标营是吃素的不成?再过几日,等皇上的圣旨一到,本督会让他前来督府候旨,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携来。”朱珪显得那样地胸有成竹。
“好,既然总督大人已然有了良策,下官当会回禀福将军,到时候,一齐来看此獠认罪伏法,复我两广东清明。”英善大喜,当下起身,向那朱珪郑重地长施了一礼。
在那梁府之内,梁鹏飞的那些得力助手此刻正窝在一块,也同样在盘算着。“大人,这些日子,总督府的防卫可比之前森严了许多,而且,督标营也打起了精神,正在加紧训练,看样子,是准备在上阵之前临阵磨一磨枪啊。”
“看来,他们准备动手的时间也快了。”
“大人放心吧,城里边的布置已经全部完备,这几个月以来,咱们的人以苦力、杂役和匠人的身份已经渗透进来了不少,其中绝大部份都是广州人,根本不会有什么破绽,十三行、码头一带,更是已经完全为我们所控制,另外,所有的武器都已经放置到位,到时候,只需要大人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控制住要害部位。至于城里边那点督标和抚标,我们还真没放在眼里。”倪明信心十足地道。
“哼,就算是他们不想动,老子也想挑逗他们动起来了,我可没时间跟他们再继续磨叽了,北方的战略布署已经完成,各路兵马已经全部待命,就等着咱们上场擂大鼓唱大戏呢。”梁鹏飞阴测测地桀笑着道。这一天,他已经期待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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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二更到,大伙看,先睡了,天气一凉起来,人就容易犯困啊……明天,大戏开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