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胭是活生生被呛醒的。
她在剧烈的呛咳中醒来,有人抓着她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浸入水中。
楚胭口鼻中呛出血来,拼命地挣扎着将头抬离水面,空气涌进肺里,她身上忽然有了力气,反手抓到背后之人的衣服,弓起背部,用尽全力向下一拽,只听到一声惊呼,接着扑通一声,那人栽在她身前,半声惊呼被淹没在水里。
这人光着脑袋,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楚胭掐着这人的脖子不让她起来,两人相持十几秒之后,这人口鼻中冒出缕缕鲜血,楚胭冷哼一声松了手。
这人头顶有六个戒疤,身上的袍子**的十分凌乱,脸上肌肉松弛,看面相是个中年尼姑,眉眼十分狠厉阴鸷。
尼姑猛地抬头,大口地呼吸着,张口正要骂的时候,楚胭一手抓衣服一手按头,再次把她按在水里。
没有头发真是别扭,楚胭心里吐槽,暗暗数着秒数,在对方窒息之前把她提出水面,如此几番折腾之后,这人终于安静下来,两手扒着木桶边,大口喘着气,低声求饶。
危机暂时过去,楚胭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肺和气管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她低哼一声:“就在水里蹲着别动!”
尼姑被她整怕了,连声答应,不敢稍动,楚胭转头环视四周。
破旧的桌上点着一盏古色古香的油灯,昏暗的灯光跳跃不定,曲里拐弯的木制窗棂上糊着白麻纸,一张同样古色古香的木床,床边纱帐半垂。
她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袍,上面绣着繁复的花样,看着像是古风爱好者穿的那种汉服。
这是怎么回事?
楚胭记得,自己带着最新研制的医疗箱去医院找老师,正在跟老师研究折叠空间的功能时,有医闹手提菜刀闯了进来,也不知那人已经造了多少孽,菜刀上兀自还在往下滴血。
眼看着那人的菜刀冲着白发苍苍的老师砍过去,楚胭用药箱挡了一下,菜刀与药箱相接,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里面的器械和药品散得七零八落,那人发一声吼,再次举起了菜刀。
诊室里地方狭小,老师就在身后,她只能自己顶着,楚胭最后的记忆,就是那把迎面砍来的,雪亮的菜刀。
怎么她又会到了这里?
想起前事,楚胭后怕地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居然没有疼痛也没有伤口,只是脸上疙疙瘩瘩的十分难受,想找个镜子居然也没找到。
屋子里十分昏暗,楚胭下意识地抬头找灯,入目是粗细交错的房檩,连一个最基础的灯泡都没有。
蹲在木桶中的尼姑见她走神,慢慢地站起来,楚胭却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反手一抓,入手处光溜溜的,她才想起来这人没有头发,随手扯住尼姑的耳朵,低喝一声:“再动就杀了你!”
耳上传来剧痛,力道之大让尼姑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听话,耳朵定然不保,于是她立刻老实了。
楚胭让尼姑从桶里出来,绑了她的双手扔在地上,想想又不放心地在她颈中轻击一掌,眼看她昏迷委顿在地,随即转身出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出于身体的本能,接下来才是她自己的意志,她要去排除其它的隐患,要知道这是哪里,又是怎么回事。
这儿似乎是山间的寺庙,外面已是夜晚,一轮明月照得四下里一片银白,万籁俱寂,山风拂面,楚胭四下里张望,发现旁边的窗子上,灯光映出一个人影。
楚胭回头看一眼室内,尼姑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她悄步走到另一个窗边,轻轻地捅破窗纸,把眼睛凑过去察看。
一个老些的尼姑正在灯下翻看两张纸片,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楚胭推门而入,老尼姑察觉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低声抱怨:“你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杀一个吃了药的小娘,都要这许多功夫……”
几句话的功夫,楚胭已经走到她面前,灯影摇曳间,老尼感觉到不对,抬起头来,正对上楚胭冷冷的目光,她急急将纸片往怀里一塞,张嘴欲喊。
楚胭抬手按住她的嘴,再次感叹没有头发真的很不方便,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按在桌上,三两下绑个结实,扯着她的耳朵,低声问道:“你是谁,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老尼姑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楚胭看见旁边有一把剪刀,拿过来抵在她的咽喉上,剪刀微合,老尼立刻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老尼眼中露出惊惧哀求之色:“小娘子饶命啊,我们也是受人所迫,不杀你,我们自己就要死!”
“怎么回事?”楚胭眼神暗了暗,她离开临床一线转入医疗器械研究已经好几年了,除了这次遇到医闹,一直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又会有人寻仇?难道那医闹也是冲着她来的?
“昨天有人来找我们,要我们杀了你,那个,小人本不想杀你的,可她说,她说……”
老尼迟疑一下,眼珠转动,楚胭把剪刀往前送了送,老尼立刻杀猪般地叫起来:“她说如果不杀你,就杀了我俩,把庵堂一把火烧了!小娘子,我们真是没办法啊!”
楚胭直觉不仅如此,冷笑一声:“不止如此吧?”
老尼感觉到咽喉疼痛,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饶命啊小娘子,那人,那贱婢还给了二百两银票,她说,她说只要杀了你,这银子就是我们的!”
楚胭松手,老尼立刻瘫倒在地,楚胭长呼一口气,端详四周,心里的疑团不减反增。
老尼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有人要杀她,还有,这里的货币居然是银子?
目光转动间,楚胭看到桌上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随手抄起来扫了一眼,看到镜子里的人,登时呆住,眨了眨眼,又不可置信地仔细看回去。
镜子里的人也眨眨眼,凝视着她。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整张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点和紫红色的疙瘩,丑得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