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在场人数众多的下人,不远处厨房那边还有几个仆妇和婆子,再看看胳膊足有他大腿粗的赫连海平,还有离赫连海平极近的,张大了嘴的自家老爹,楚观之识趣地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算了,打是打不过的,便是仗着人多势众打死他,如何善后也是个问题。
楚观之叹了口气,早知道赫连海平要亲自来楚府,应该早做筹谋的!
楚老爷子张着嘴,食指点着赫连海平的鼻子。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落井下石的赫连海平?赫连杂种?”他颤巍巍地问。
赫连海平苦笑,他娘是北越人,爹是大夏人,小时候常有人骂他杂种。
自从他从普通小兵升到副将之位后,就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杂种这两个字了,从今年出了事,背后骂他的不少,可被人指着鼻子当面骂杂种,近些年来还是第一次。
他摸摸鼻子,拱手苦涩道:“老太爷,赫连海平这厢有礼了!”
“有你杂种爹个头啊!”老爷子指着赫连海平,跳着脚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严大将军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对他落井下石,我呸,还十大罪状,我看那些罪状安在你祖宗先人身上还差不多,谁让他们生下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杂种货色……”
赫连海平开始还陪着笑,后来越听越不是滋味,脸上的笑渐渐就维持不住了。
老爷子跳着脚骂得欢,中气十足,根本不像是六十八岁的老人,楚观之听得极是痛快,恨不能给自家老爹鼓掌叫好,见赫连海平渐渐变了脸色,他担心自家老爹吃亏,赶紧把老爷子拉过来,自己护在前面,又吩咐聚拢过来的下人,快去牵獒犬来!
“快,快,把所有的獒犬都牵过来!”他喝道,满面戒备地看向赫连海平。
一帮子家丁手拿棍棒武器,将楚观之和楚老爷子围拢着保护起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不就是京中最近声名狼藉,仅比孙忠君强上一点的赫连海平么?
不对,如今孙忠君已经死了,赫连海平已经升级成为名声最臭的官员了!
只不过自家老爷的名声也不怎么样,可能只比赫连海平强上一点点,按理说他俩应该是一伙的呀?
楚老爷子丝毫不惧赫连海平要杀人的目光,依旧在人丛中跳着脚骂。
“你瞎了眼,还想骗我老头子酿酒的本事,你想得倒美,还想喝老头子的酒,他娘的,老头子的酒便是喂了獒犬,也不给你喝一滴!”说到这儿,楚老爷子想起这杂种已经尝过自己的酒,就算自己不卖给他,他也可以去酒楼买酒喝,登时心痛如绞。
孙女儿酿出来的酒,怎么能给这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杂种喝!
说曹操曹操到,楚老爷子刚想到楚胭,楚胭就来了。
狗在吠人在喊,一切都乱糟糟的,楚胭跟在一帮牵着獒犬的下人中间,一眼就看见了赫连海平,也听到了楚老爷子那中气十足的骂声。
楚胭倒不觉得自己酿的酒有多好,对她来说,烈酒只是她做香露的附加产品而已,倒没想到楚老爷子将它看得这般重,甚至都不愿意给赫连海平尝一口。
赫连海平本来有恃无恐,毕竟楚观之是个文官,家里的护院家丁什么的武力有限,真要打起来,他绝对吃不了亏,而且,即便打不过,他也可以逃啊。
可是看到那十几条高大威猛,伸着血红舌头,露出雪白獠牙的獒犬,赫连海平登时怂了。
这东西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当年土石堡曾经养过这东西,只要有个三四条,便是武艺再高的将士,也敌不过它们的撕咬!
砰的一声,有机灵的下人,已经把后院的角门也关上了!
这这这,这是要关门打狗,啊不,关门放狗啊!
赫连海平急道:“楚相,楚相,您倒是说句话呀,咱俩毕竟同朝为官,这个这个,俺若被你家狗咬了,这个,圣上面前须不好看……”
楚观之笑呵呵的:“你来诓骗我家老父亲的酿酒技艺,还说什么好看不好看?”
说着话,中年美男吩咐牵着獒犬的家丁:“你们把狗拉好了,可不要咬着赫连侍郎……”
赫连海平大大地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正要说什么。
楚观之还没说完呢,续道:“若不小心被獒犬挣脱了绳子,老爷我也不会怪你们的,毕竟畜牲不懂事,它听不懂人话不是?”
众家丁轰然应诺,更有人不怀好意地抖了抖狗绳子,狗们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
赫连海平是真的怂了,他不怕死,可是不明不白地死在狗嘴里,这不是个事儿啊!
他看向楚胭,叫道:“楚……楚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楚胭知道便宜爹的性子,轻易不会真的让狗去咬赫连海平,是以她一直笑吟吟的在旁边看热闹,见赫连海平求到了她头上,忍不住笑得更欢了。
赫连海平苦着脸,心内暗骂。
这臭丫头还是和在土石堡时一样,就爱捉弄人,一天不捉弄人,她就难受得慌!
“楚大小姐,救命啊!医者有好生之德,你可不能眼看着俺被狗咬啊!”他再次喊道。
楚胭笑着摆摆手。
“好了,大家都退下去吧,这位赫连将军其实就是想买坛酒来喝一喝,只要他给银子,咱没必要得罪人。”她说,笑吟吟的看着楚老爷子:“祖父给孙女个面子,便放过他吧?”
府里说话算数的还是相爷,下人们都看向楚观之,楚观之在楚胭说话的同时,就知道这事情不对,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沉着脸挥挥手。
“好,今天我就给胭儿一个面子,大家伙儿散了吧。”他说,观察着楚胭的表情。
下人们各自散去,楚胭笑吟吟地向着祖父和便宜爹施礼,又转向赫连海平。
“赫连将军,你与我父同朝为官,日日在殿上相见还不够腻得慌么,怎么还到府里来了?你这名声这么臭,可不要连累了我家才好。”她沉着脸说,看了看远近的下人。